[原创]冬日那个暖

大路边 · 发表于 2011-3-18 02:46

最近不断有寒潮南下，气温骤降，而明天的气温要降了，再加上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大雨小雨不断，天气湿冷得让人不好受。看不到温暖的阳光，心情也倍感郁闷，不过也有温馨的时候，那就是想起了小时候冬天取暖的一些情形。
老家连州星子镇和韶关虽然同属粤北山区，但冬天要比韶关冷不少（我说的韶关仅仅是指韶关市区哦！），小时候在老家冬天每年都会下雪，暖一点的年份或许就下那么薄薄的一层，较冷的年头下的雪就有几公分厚了。最冷的时候，镇郊的田野会结上薄薄的一层冰，这时是我们街坊小男孩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帮小淘气，不是跑到菜地去掏结在芥菜芯里头的冰块来玩，就是用脚或用棍子去蹭水田上结的薄冰，又或者是用竹杆敲落屋檐上的冰挂冰棱子来玩，拿在手上，左看看，右瞧瞧，看看冰块是如何的透明，形状是如何的漂亮，小小的童年已经对此产生很多的幻想。我记得雪下得最大是一九八三年的冬天（一九九一年的冬天也下过一场大雪），雪下得很厚，我和同街的小孩子们还一起跑到星江中学的前操场堆过雪人呢！新鲜、好奇与贪玩会令我们这些小孩子忘记寒冷，尽管脸蛋与手被冻得通红，也毫不在乎，更想不到回去烤火后会不会长冻疮这些问题了。
当年的冬天就是那么寒冷，如何取暖，就有很多的趣事了。

   一、火盆与火笼的往事

   小时候在老家的冬天，整天是穿着棉衣棉裤的，穿得很雍肿。那时候家家户户的取暖器，一是用铁锅和四方木架做成的火盆，再就是可以提着走的“火笼”了。火盆一般放在客厅，冬天取暖的时候，在盆的中间放些木炭来烧，炭火会使整个客厅都变得暖和，人们就坐在盆的旁边烤火，担心烤火久了会上火，往往就用一铁盒子或一只碗盛些水，用水的蒸汽来湿润空气，预防上火。
别看这火盆不起眼，却有着很多温馨的情形，比如用火盆烩番薯，比如一家人围盆聊天等。用火盆烩番薯很简单，就是将自家种的番薯埋在炭火灰里（在煮完饭的柴灶灰下烩也是这样），烩不了多久，番薯就烩熟了，将烩熟的番薯撕开皮，就是冒着热气的、在炭火映照下呈半透明状，金黄金黄的番薯芯，那飘逸的香气呀，真是非常的诱人，在当年可是相当不错的美食了。
对一家人围坐着火盆边聊天的情景，记得最深的就是春节前后，父亲和哥哥姐姐都从外地回来了，还有来拜年的表哥表姐等亲戚，大家围坐在火盆边，一边嗑着瓜子或者一边吃着油角油糍糖环，一边讲讲家事亲情，聊聊工作，说说外面世界发生的事，那种平常难得的相聚，久违的温馨，真的和火盆里的炭火一样的令人暖意洋洋。
从前在老家冬天取暖的用具，还有一种星子方言叫“火笼”的东东。这火笼的笼壳是用竹篦编织而成，笼上有一个竹制提手，笼里头装有一个用陶制的盆，是用来盛装炭火与炭灰的，盆上有个竹编的盖子，盖子中间有用铁线扭成的花格，盆中炭火的就是透过这些花格让人们取暖的。这火笼最大的好处就是便携，小时候冬天上学，妈妈就会整好一个火笼让我带着上学去。那时候的冬天真是很冷，坐在课室里听课脚趾会冻得生痛，只有不时在地板上击踏，那种痛才会减缓。因此，冬天上课在课室里往往就能听见“啪啪啪”响的、沉闷的冻脚敲击地板的声音，有时候还会响成一片呢！有了火笼情形就不一样了，把脚轻踏在火笼上，热从脚起，顿时整个人都觉得温暖，脚趾也不会冻得生痛了。
那时候的人们用这火笼取暖也不讲究雅观与否，在冬天的星子街上，很容易就能看到穿着蓝棉袄，交叉着双手挽着个火笼在街上溜达闲逛的男男女女。我想那时候的自己的形象大概是这样的：穿着蓝色的棉袄棉裤，戴着棉帽，斜挎着书包，双手交叉地扶挽着火笼，一蹦一跳地走在新民街的青石板上，还不时抽出一只手来擦拭快要流出的鼻涕，向着不远处的新民小学走去。

火笼是不方便烩番薯的，不过却可以煎肉片来吃，这也是我们小孩子淘气的创新，估计是现在的小孩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那时候用火笼煎肉片是这样子弄的，就是从家里偷来陶瓷小茶杯和肥猪肉片（想不起来平时家里怎么也有猪肉了），还有一种当筷子用的星子方言叫“线香子”的红色小竹杆，课间休息就将小茶杯放在火笼里的炭火之上，待茶杯烫了后，将肉片扔进杯子里，用“线香子”不时翻动肉片直至煎熟，那种肉香啊，真的直让人馋得流口水呢，不像现在，看见肥肉就腻歪。

   二、挤“油渣”很有趣
所谓挤“油渣”是念小学三四年级时候的事情了，我的小学一到四年级是在新民小学读的，五年级以后才到位于牛墟的星子镇中心小学读。当时的新民小学就在楚南会馆地坪的东南角的一片旧宅里，学校一进门就有一眼天井，进门正对的是办公室，右侧一间课室和一间作老师宿舍的厢房，左侧有一大门，大门外有一庭院，庭院又分两级，上一级南北，将各有一间课室，下一级则南有一间课室，北有一间厕所，一共四间课室，正好一个年级一个班。这所小学不知道什么年代停办的，只知道大约十多年前，小学就给拆除，改建成教师住宿楼，这是题外话了。
当年在新民小学冬天的课间休息有很多游戏的，女同学玩跳“飞机”，跳绳，踢纸键，男同学则玩促迷藏，玩射棋，玩挤“油渣”。所谓射棋是带有赌博性质的，玩的时候，甲方将一叠象棋的棋子也或是一叠硬币放在光滑石板或水泥地的一头，乙方则在另一头规定好的位置用一棋子贴着地面，用食指顶着拇指，用力一弹，将那粒棋子弹射出去，如果将甲方的棋子或硬币击中，则乙方为赢，棋子或硬币归乙方所有。否则，则为甲方赢，乙方射出去的棋子归甲方所有，很有趣吧？当时星子街的小孩都是这么玩的，不知道现在的星子是否还有人如此玩。
玩挤“油渣”是冬天有取暖性质的，那个年代因为穷，不是所有同学都能带一个火笼来学校取暖的，甚至连冬天的衣服鞋袜都不一定能穿得齐全。所以，上课时尽管冻得脚趾生疼，也只能弹脚击一下地板来忍受着。下了课就不一样了，想着办法来暖和一下身体，于是，你挤我，我撞你，找个墙角N个同学挤成了一堆，同学们大呼小叫地，开心得要命。挤一次不过瘾就挤两次，挤三次，直到听到上课的钟声响起为止。

   三、稻草垫床渡寒夜
现在冬天的寒夜保暖很容易，因为有电热毯，有各式各样的棉垫绒垫，还有小巧方便的电热暖脚器，有各式电热取暖器，而且房间的冷暖空调还可以供应暖气。只要你愿意，冬天的夜晚睡觉，弄得自己热得冒汗都没问题。可是三十多年前那是不可能的，那个年代是多么的贫穷，物资又是多么的匮乏。那时候在老家过冬，床铺上不过是铺上干稻草，然后将草席铺在上面，晚上睡觉再盖上一床棉被，就那么渡过寒夜的。
从前我在老家的住房是粤北常见的那种又长又深的旧式老屋，屋内的光照很差，大多都是靠屋面的几块明瓦（玻璃做成的弧形瓦）透进的光线来照明。由于瓦片叠盖的屋顶密封性差，如果猫爬过，将瓦踩错了位，又容易漏雨，冬天的北风一刮，风直往瓦缝里钻，然后与客厅的大门和窗口形成对流，变成穿堂风，让人感觉很冷，特别是在过道上，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因为父亲和哥哥姐姐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平常和母亲可以一人各睡一间木板间隔的房间，穿堂风也刮不进来，晚上睡觉倒是不觉得寒冷。但是，如果是过年期间，家人全都回来了，或者还有亲戚一起来过年，不够地方睡，我就得上二楼去铺床睡。那床很简陋，两条长櫈架上两块床板，铺上干稻草，再在其上铺上草席，再抱来一张厚棉被，睡觉的时候再将棉衣加盖在棉被之上，就那么个样子睡觉了。
那时候才十来岁，年轻不怕冷，再冷的夜晚也是穿着背心裤叉钻被窝睡觉。老家的地势正好处在东北与西南走向的平川上，东面与西面是高高的南岭山脉，所以冬天这里的风吹得特别的狠。二楼上是没有木板遮挡的，屋顶上从瓦片之间的钻进来的寒风，吹着头发吹着脸蛋，只能掖好脖子上的棉被来阻挡寒风，在听着屋外寒风的呼啸声，和被风刮得窗门木板乒乒乓乓的响声中入睡。
多少年过去了，我也无法忘记睡稻草床的经历，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觉得自家贫穷，没有觉得日子的难捱，一切都是过得那么自然而然，甚至有时还会突发奇想，到哪个地方，再去睡一下当年的稻草床。

                                                                              2011年3月18日写于韶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