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漫记

鲨鱼罐头

心清水现月 意定天无云
在五台山脚下,承蒙佛祖庇佑,平安、顺利、健康、快乐的渡过了这四年,终于得偿所愿,身在此山中。无意于记录这一路上的高山流水,何况本不是写景高手,或许仍旧是修为尚浅,不能把那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况味参得通透。若说山脚下的小贩们,生意倒是做得风声水起,坐地漫天要价,丝毫不含糊。也罢了吧,出来混,大家都是为了口饭吃,你如此靠山吃山,仰仗菩萨,想必佛祖慈悲为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你去吧,善了个哉的。

想来此处必是宝山福地,那遍地的喜鹊即使无食可觅,依然盘桓栖息即是明证,我等俗人如若再为大自然的恩典惊诧赞叹,怕也只是笨嘴拙舌,扫了佛家淡泊的心性。菩萨顶108级的攀登注定只是为黛螺顶1080级的考验所做的赛前热身,然而那水泥砌成的台阶固然浸透了修筑者辛勤的汗水,可是一想到前些天看过的一篇短文里,那头在鸣沙山绵延无边的沙漠里轰然累倒的骆驼,还是忍不住顺着那蜿蜒的马道埋头前进。我想知道那群赋予我属相的生灵,它们累吗,是否也如沙漠之舟一般默默的忍耐贪心的主人和懒散的游客?一路前行,那精神矍铄的耄耋老人、天真活泼的幼稚孩童、五体投地的虔诚圣徒,都让我肃然起敬,只为生命的坚韧、蓬勃与悲悯。求神拜佛间隙,听到导游一番许愿还愿与礼佛规矩的宏论,不免为终生默念阿弥陀佛。晨钟暮鼓,大音稀声,香火不绝,功德在天。

临行前,娘亲和大舅特意嘱咐过一定要去钻佛母洞,直到经历过这一遭之后,如今仍是五味陈杂。五个人里原本最想去的人就是自己,1850级比黛螺顶还高耸入云的马道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没曾想真到了近前,才发现和我想象的根本就是两码事,面对那窄小阴暗到让人缺氧窒息的洞口,莫名得就生了怯意。眼看着四仔都以大无畏的气概义无反顾得进去了,我哭的心都有了。大家怎么劝说,我还是相当不给力,都开始恨自己了。这害怕真是来得莫名奇妙,却也颇有渊源,想着很小的时候任由娘亲领着去华严寺,连那高高的门槛都迈不过去的年纪,清脆的木鱼声中,小小的女孩也如这般惶恐好奇、顿生惧意。也许果真是前世罪孽深重,幸得菩萨点化,许这一世做个本分人,否则只怕是也要如那惜春,剃了头去做姑子。好容易在佛母像前稳了稳心神,拜了三拜,磕了九个响头,腿都碰得淤青,终于下定了投胎重生的勇气。进去的一瞬间,想着出去以后就是另一世了,竟有些难以言状的不舍。再出来的时候,是真的哭了,有害怕,更多的却是感动。一来,如果没有四仔在,我一个人一定会放弃,而之后又一定会肠子都悔青；二来,如果没有给这一世投胎的机缘,真不知还要在那暗无天日的六道里轮回到何时。

想不通为何会生出了这许多别人不曾有的良多体悟,细细琢磨才知娘亲用心良苦、用情至深,她深知如果这也算一种考验的话,我必经此一劫,才会明白我母女二人今生的缘分是何等来之不易。或许她是知道的吧,这五年来我不是没有怨忿,不是没有芥蒂。然而眼看着那个前一秒还扯着妈妈绿色裙角撒娇,后一秒已经在她背上熟睡的小女孩,开始逐渐离她远去,越过她的肩头仿佛已是隔着万水千山的时候,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生悲凉?我们说好的,女儿要带你走,即使终身不嫁,也要守着你,无论海角天涯,寒暑冬夏。可事到如今,五年里,隔着那么多的因缘际会,物是人非,我问佛祖,这一切,终究是偶然还是必然,佛祖微笑不言,此中三昧,还要由得我自己饱尝。我以为母亲老了,再无那年梳头时的温婉与美丽,然而岁月留给她的却是豁达的智慧与一颗宽容原谅的心。五年了,柳树绿了又枯萎,母亲慈爱的目光却如五台山上常青的情人杉,一次次得宠溺着我的不解与赌气。我以为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一个个在她怀中长谈的冬夜,我以为我们再也无法心灵想通,看破彼此心中所想。其实是我长大了,走远了,却没能带她一起走,母亲宁愿驻守着,为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停留。三生三世,跨过千年,哪怕穿破这佛母洞,我们依然是斩不断的母女情缘。

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唯唯诺诺、战战兢兢?我仿佛看到了镜中的她,五年前那张沉静如水的脸上,紧抿的双唇,倔强而笃定,落肩的短发,在阳光下如墨的黑玉调皮的染上了金色。好想抚平她紧蹙的眉头,是什么让你的眼眸如此哀伤,不懂珍惜,你可知你现时的单纯与执著是日后我不忍回首的美好青春?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个big smile ,流到酒窝里,甜到心坎里。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许多年以后,我会因着这一份笑容穿过多少重围城,却再也不会哀伤,学会做一朵向着太阳汲取温暖的向日葵^o^

不知怎么,最近总是想起郭小四,是因为小时代么?又或许不是。比起致青春,郭小四更能让我清楚得看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倒不是岁月磨钝了易感动的心,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男少女,因着那些与己无关却惨烈无比的虚构故事,哭得真心实意,真真是让现在的我又好气又好笑。是共鸣吗?根本就不曾体验过,何来共鸣；是同情吗?根本就不曾经历过,何谈同情。我们以为我们所遭遇的便是此生最大的劫难,于是便单方面惺惺相惜得与主人公对号入座,其实一切不过是冗长的时光里,我们年幼躁动、不安分的心,自以为是的、无处安放的不识愁滋味。却不知,一转身、一眨眼,早已天高海阔、云淡风清。随手翻过一本青春小说,90后的写手们依然逃不开这个年龄牵强附会的悲伤,无论男女,无论贫富,注定是要惨绝人寰、家破人亡,方才感到畅快淋漓,仿佛若不如此这般,便对不住刚带给中国文坛希望的诺贝尔文学奖。为小三正名的文章更是大行其道,这让我对>有了重重疑问。我不想看写手们任何精彩的辩解与内心独白,也不想听粉丝与影评人们,是如何忽略了背叛却能够被那所谓的爱情感动。我想看的只是一部哪怕只有200字的微小说、20分钟的微电影,描绘一个没有小三,只有坚守与幸福的大团圆。或许果真是心境不同了吧,也或者是这些年俗气了,总以为固然悲剧带给人的震撼是彻骨持久的,然而雨果的>又岂是血腥的车祸、枪杀、坐牢学得来的?地震过后,以为人生苦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我们正在与之擦身而过,却浑然不觉,假如不留神它便瞬间坍塌,那着实可惜。所以,快乐吧,少年,纵然前路依然有未知的磨难在等待着你去挑战,然而人这一生本就是一场盛大的修行,朝拜的路上,磕长头、转经轮,皆是为了那心中圣洁的布达拉宫。洁白的雪莲花,难道不足以换你一个踏遍千山万水,终登绝顶自为峰的微笑么?比起尚未踏上旅程的踌躇犹豫者,只要胸中有丘壑,便值得快乐；只要心中有目标,所求必自成。况且你焉知结局不是喜剧?

未央的夜,凉如水的雨天,泪凉薄过的指尖,凡此种种,终归是没有负了这五年的成长、五年的感悟,值不值得只在一念之间,究竟还是做到了,却只剩旅途过后的平静,那些陪伴过自己的,无病呻吟也好、牵强附会也罢的郭小四们,尽管不会任由旁人评说你们的不是,毕竟你们曾是我青春的见证,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那终将逝去的青春,是时候成熟了。

投胎太辛苦,这一世已是不易,我愿稳稳当当得珍惜,细细想来佛母洞里钻出至今,自己不过还只是个三天大的婴孩,生出此番感慨,难免有未老先衰之兆,此刻断了少年老成的念想,且听:

水清鱼读月 山静鸟谈天



[ 本帖最后由 兰子 于 2013-6-9 00:1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