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光芒---两辆2500的天路之行

跨界罗汉

狮泉河到革吉的这段路，是最后的100公里柏油路了。路边就是河，狮泉河，再往前，就是传说中的大北线。过了革吉，柏油路真的就戛然而止。距离雄巴，还有100公里土路要走。人们不辞辛苦的走大北线，无非就是两个看点。一是观看野生动物，最近这些年，猎杀野生动物成为了重罪。人们不祸害它们了，它们也就允许人类近距离的接触了。二就是高原湖泊。湖泊，藏语叫“措”。这个措，那个措。有些措够大，是有名字的。有些就是无名的小措。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一样的，美得让人无所适从。

在老宋的标准里，这段路算是大搓，只能快跑，颠得七荤八素。迎面过来一辆长城SUV，我习惯性的看车牌，是北京牌照的。媳妇习惯性的看司机，媳妇说，那车，没有风挡玻璃，也没有反光镜，满车缠的都是胶带。浓烟滚滚的呼啸而过，我怀疑是妻看错了，我没有在意妻说的话。

到了雄巴，在小镇上转悠，找住宿的地方。离开了主路，进到了镇子的里边，没发现能住宿的地方，准备掉头返回主路。快要临近主路的时候，被一辆北京牌照的丰田RAV4拦住了去路。车上下来一个戴着牛仔帽的中年人，很有牛仔气质（以下简称牛仔）。

牛仔：哥们，可算是遇到亲人了，我们遭难了，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什么情况？慢慢说，别着急。

牛仔：我们原本一共三辆车，丢了一个，翻了一个，剩下的我的车，加了私油，车总是熄火。
我：需要我们做什么？

牛仔：你们有备用油吗？我们需要93号的汽油。
我：有，给你们一桶。

牛仔：那太好了，我们找好了吃饭和住宿的地方，咱们坐下来说吧。
我：好吧，我们跟你走。

其实在主路边，就有一家餐馆，也有一家小旅店。那招牌太小了，就是挂在门沿上的一块破纸板，我和老宋根本就没看到。大家把车停进小旅店的院子，走出来，小餐馆就在旁边。

进了餐馆坐定，穆斯林的餐馆，照例，不能喝酒。牛仔哥们车上一共三个人，都是男士，两个40岁的，一个30岁的。他们已经在这里点过了菜，我们后加入进来，我也去点菜，结果，什么菜都没有了。告诉老板，能吃的，都给我们做了吧。其实，能吃的，只有一斤羊肉，一筐萝卜，一盆子土豆，还有几只鸡蛋。感谢真主安拉，有热饭热菜吃，很满足了。

菜还没上桌，牛仔哥们打开了话匣子，看样子，他是领队。
---我们是从川藏南线上来的，在新都桥到雅江之间，下大雨，烂路，我的车子撞漏了油底壳。找了一辆大板车，背着我们到的理塘县城。200公里路，走了24个小时，大雨，雨夹雪，冷，我们四个人就坐在板车上的自己的车里，一天一夜，冷。你们呢？从那条路进来的？就你们两辆车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继续说。
---我们是网上结识的，我们组了个小队伍，我们从北京出发的时候，一共三辆车，还有一辆长城，一辆奇骏。前天，进大北线之前，奇骏走丢了，联系不上了。我猜，那开奇骏的哥们是害怕辛苦，走新藏线回北京去了。还剩下我们两辆车，昨天，那辆长城翻车了。人没什么大事，擦破点皮。那车，请了当地的司机开回狮泉河修理去了。对了，你们来的路上应该看见了啊？
妻马上踊跃的发言：我看见了，没玻璃，没反光镜的那个，车身上还缠……..

牛仔哥们打断了妻的发言，继续说。
---翻了车，我们报了110，警察来了，给了很大的帮助。送人去卫生院，接警察，等等，我来回的跑路，到了夜里，车没油了，我买了300块钱的私油，十五块钱一升的。加进车里后，每五公里就熄火，实在是不能坚持走了。

牛仔哥们，不停顿，一气把他们的遭遇全说完了。喘了一大口气，开始吃饭。

我：那长城是在什么路面翻的车？
牛仔：搓板路，就是最多的那种搓板路。

我：我们有93号的汽油给你们，你们接下来是怎么计划的？
牛仔：先回到狮泉河去清理油路，回来继续走大北线，也许能追上你们。

这牛仔哥们，够硬朗，够顽强。

接下来，就热闹了，大家聊了起来。跑进了大北线，遭难了，竟然遇到老乡，可想而知的激动。他们翻车之后的故事可真多，俨然就是一部惊悚电影的剧本。吃完饭，喝茶，继续聊，夜已经深了。最后，大家约定，明早我们先走，继续赶路。他们回到狮泉河修车，再来追我们。

回到小旅馆休息，房间里的环境，比我想象的好得多。依然是低矮的，没有窗子的土房子。依然是两张床一盏灯的配置，依然是没有电源插座。但是，多了一个大铁炉子，烧羊粪蛋儿的大铁炉子，羊粪蛋儿充足。房间里热气腾腾，妻坐在火炉边烤脚丫子。

厕所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打了手电去，依然是四处漏风。回来，对着妻大叫：快去外边，看看那银河。妻穿好鞋袜，跟我跑了出来。

漫天繁星，银河就是一条密集的带子，星云，就是云雾状，横贯天空。不用抬着头看，平视，地平线上，满满的都是星星，这是城市生活永远看不到的景象。妻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清晰的银河，以前，只是听说，却没有看到过。

进藏多日了，今天，才第一次仔细的看了夜空。无与伦比的华丽，无与伦比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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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赶路最疯狂的一天。昨天耽误的半天时间，今天要赶出来，目的地，措勤。虽然会路过公珠措和一个巨大的盐湖，但是，时间不能耽误太久。

早晨五点起床，五点十分就出发了。呵呵，不用刷牙，不用洗脸，不用吃早饭，就是这样的效率，穿好衣服就出门。牛仔他们哥几个还在酣睡，没有打扰他们。

还没出雄巴镇，就迷路了。停下来，打着手电，对照着昨天抄写的经纬度数据，算是找到了正路。这一折腾，又浪费了半小时。

这地方，天黑的晚，自然，天亮的也晚。还有三个小时天才会亮，怕再迷路，又把旋转灯装在了车顶上，妻，又打起了电游。妻给这灯起了个杀毒软件的名字，三六零。老宋在后边跟着跑，不耐烦了，嫌我跑得慢，自顾自的冲到前面去了。

黎明来临的时候，路上，开始出现了同样起早的野生动物。不是零星的，是大群的。藏野驴，真正的驴脾气，会跟飞驰的汽车赛跑，跑死也不示弱。一只体型巨大的公野驴，在路的左边起步了，开始跟我们赛跑。跑了一小段，我怕它真的跑死了，就放慢了速度。公野驴，从车的前面横穿了道路，停在了路的右边。摇头摆尾的，耀武扬威。黎明的荒原上，藏羚羊，藏原羚，野驴，狐狸，四处的奔走着。

迎着晨阳，跑得很开心。主路，也就是所谓的S301省道，其实就是个路基，还是大搓板，还是没有任何的路标指示。于是，我和老宋经常下了主路，去跑那些旁边的便道。所谓的便道，就是那些被颠的崩溃了的司机们，在主路下边走出来的车辙。各找各的便道，各跑各自认为的好路，我和老宋经常是不在一条路上。寻找对方的方法也很简单，根本不用电台，哪里有浓烟，哪里就是了。在大北线里，迷路，太正常了，不迷路，就不是大北线了。

第一次迷路。在电台里喊老宋，左边的便道是沙土路，好走。老宋跨过主路，跟上了我。爬上一个山顶，向山下一看，傻眼了。路没了，路的尽头是两户牧民家。马上呼叫老宋，别跟着我爬山了，赶快掉头吧，路没了。老宋掉了个头，却停车了，满山的捡石头。我们受了小张的刺激，总觉得自己也能捡到巨大的玉石。先不找路了，三个人，在漫山遍野的大石头里翻找起来。玉石肯定是捡不到的，即使捡到了手里，我们也不认识。后来，只是捡了不少好看的石头。

第二次迷路。一直以为沿着有电线杆的路走，应该是正路。过了帕玛以后，跑了一段，看看太阳的方位，再对照导航仪上的电子罗盘，感觉方向不对。这段路的大方向应该是往东南方向的，结果，我们向西跑了20公里。对照经纬度数据，回到了正确的路上，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继续沿着那条有电线杆的路跑，就去了普兰的方向，那就回到了来时的219国道上。

路过昂拉仁措，被炫目的深蓝吸引，一直把车开到了湖边。说实话，这里的景观，远胜圣湖玛旁雍错。拍照，在湖边散步，简短的休息。再上车，起步，车轮开始往下沉。心里一惊，挂上低速四驱，缓慢的起步，缓慢的爬了出来。那看似干爽的湖岸开阔地，其实，只有表面薄薄的一层干土，下面是稀软的流沙。贸然下去，必然陷车。还不能大油门的挠，越挠，陷的越深。

除了美景，也有失望。我在路上标注的，众多的过河点，竟然都变成了小桥。每次到了过河点的经纬度，必然有一座桥等在那里，水泥的，钢板的，石头的，都有。这大北线真是没有难度了，河流都变成了桥梁，这还越的什么野呢？回家去，拿什么跟人家吹牛逼呢？连条像样的大河都没穿过，还走什么大北线呢？

中午一点，赶到了仁多，这是原计划中，昨天应该到的住宿地。小镇上还算热闹，找地方吃饭，实在是不想进清真的餐馆了。一个小餐馆门前，站着一个美丽的臧家女子，老宋毫不犹豫的把车停在了人家的门前。

美丽的臧家女子，是学生的年纪，会说汉语。她家开的生意，在藏区叫做茶馆。也就是我们的概念中的酒吧，茶楼，咖啡屋的性质。是藏人们喝酥油茶，喝酒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可以住宿的，围着房间的一圈简易沙发就是睡觉的地方。藏式的简易沙发，就是窄小的木板床上，扑了个垫子而已。

之所以藏式茶馆需要提供住宿，是因为藏人们喝酒太凶了，都是整夜的喝。在拉萨的时候问老陈，怎么评价藏人喝酒？老陈，就竖起了一个食指。喝一瓶？不是。喝一箱？也不是。那是什么？是一直，一直喝，倒下为止，而且，只喝啤酒。所以，但凡藏式茶馆，都是可以住宿的。观看酥油茶的制作过程，很失望。用电的，豆浆机，也能做酥油茶。我们点了米饭，炒了小菜，炖了牛肉。就不跟藏族同胞喝酒了，我可没有那根食指的实力。

再次上路，追上了一辆大货车，慢悠悠的走在路中央。藏区里，那才是真正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瞎JB嚷嚷去吧。大货车，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在电台里呼叫老宋，找个有便道的路段超车，咱们不催促人家。岂知，就这点礼貌的行车，却救了自己。超过大货车，还没有20公里，悲催的转向连杆，又被颠松脱了。整个方向盘又倒转了过来，同萨嘎那天发生的故障，一模一样。只能小角度的左转弯，大一点的角度，就要来回的倒车，才能转过去。

持续走了十几公里，是在是走不动了，没有一点左转的角度了。停下来，一筹莫展，我的工具箱里的扳手太小，拧不动那个套管。后边，浓烟滚滚，救命的大货车追上了我们。拦住人家的车，车上下来四五个男人。我举着自己的扳手，连比划带说。藏族兄弟不懂汉语，但是，他能看明白，哈哈。拿了个大号的扳手给我，然后，一溜烟的，所有人都上车走了。我还纳闷呢？我就是借个扳手用一下，这藏族兄弟真仗义，送了我一个。

把车开到一条路边的排水沟上，钻进去，修车。车停得很讲究，钻进去才看到，脑袋旁边，就摆着一坨风干了的大便。老宋出了个绝世好主意，用铁丝把转向连杆的旋转角度给绑起来，再也不会松脱了。修好了车，继续赶路，又跑出十多公里，路中间，停着那辆借给我扳手的大货车。嘎嘎，原来，这大货车，是来救援另外一辆大货车的。大货车的司机，把扳手借给我们，我们是必须要还给人家的，因为，要去措勤，就只有这一条路。现在明白了，藏族兄弟真敞亮，扳手借给你，随便用，我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等着你。嘎嘎，像歌词不？

那辆被救援的大货车，后桥半轴都颠断了，拧了麻花了。送还扳手，道谢。说谢谢，人家还是能听懂的。二锅头，也能懂。中南海，也能懂。这是老宋最后珍藏的二锅头了，送完了，这下是真没有了。我们高兴，藏族兄弟也咧着嘴，呲着大白牙，笑。

继续赶路，路过一个巨大的盐湖，有多大？我们只绕过了小半个盐湖，就跑了两个小时的路。盐湖的四周，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盐场，当地的人们以此为生。看到巨大的盐山的时候，还是被吓到了。拖拉机，跑在那山上，就是个小黑点。

天黑了，终于，赶到了措勤，终于赶回了半天的路程。

进了县城，一条街而已的县城。找地方住宿，看到了一家招待所，进去问了，还是有热水的。招呼妻，拿上洗漱用品，今天能洗澡了。进了房间一看，傻眼了，还是两张床一盏灯的房间，只不过，平房变成了二楼而已。找到服务员，问，热水呢？服务员举起了两个暖水瓶，这是给我们的。哭笑不得，洗漱用品算白拿了，妻还想洗澡做面膜，那就更幽默了。

到招待所的对面去吃饭，藏区跟全国一样，满街的川菜馆子。吃到一半，感觉腰疼，恐怕是闪了腰了，心里很是恐惧。我这闪腰的毛病，是个老毛病，困扰我有四年了。四年中，始终找不到发作的规律，也不知道该怎么治疗。每次都是腰上贴满了膏药，好几天不能下床

踢球，我可以踢90分钟的大场，后半场，我还能助攻到对方的禁区里。
打羽毛球，两个小时，只是对面的场地才会换人，我是不下场的。
滑雪，从来都是上高级道，摔到没有雪的滑道外边去，再爬回到雪道上，我还能继续滑。

就这样的体格，却总是闪腰。下个楼梯，背个挎包，打个喷嚏，都可能闪了腰。一旦闪了腰，别说站着了，坐都坐不住。就算是躺下，也翻不了身。

吃饭到一半，我就跑了出去。赶快找了药店，买了膏药。我了解自己的身体，每次闪腰，都要好几天才能恢复，明天恐怕是不能继续出发了。

回到招待所，夜间，剧痛袭来。妻无奈的看着我在床上翻滚，听我杀猪一样的嚎叫。她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的我，不能碰，动一下眼皮，都是浑身的剧痛。整个招待所的楼道里，回荡着我的惨叫。我的声音，盖过了这家招待所自备的柴油发电机的噪音。也不知道这招待所里还有没有其它的客人，总之，那惨叫是不由自主的。夜里两点，柴油发电机停了，电也就停了，只剩下我的惨叫，更清晰，更惨烈。在我惨叫的间隙，居然可以听到隔壁老宋的呼噜。

妻也不能睡觉，坐在床边陪着我。半小时前我吃过了两颗芬必得，不起作用，持续的剧痛。问妻，芬必得还有多少。妻说还有一板，我吃了两粒，还剩八粒，楼下面的车里还有一整盒。没舍得让妻半夜跑下楼去拿药，外面太冷了。索性把剩下的八粒一起吃了，昏昏的睡了过去。明天，恐怕要躺在措勤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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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很自然的就坐了起来，居然没有伴随着惨叫。很诧异，摸摸自己的腰，感觉好了很多。这次跟以前的闪腰完全不同，以前都是要好几天才能恢复的。找妻要了纸巾，自己去了卫生间。悲催的蹲坑，居然蹲了下去。没敢拉屎，尝试着站起来，居然也站了起来。这才放心的又蹲了下去，重新拉屎。

从卫生间出来，迎头遇到了老宋。我说我腰疼，叫唤了半夜，这货竟然说根本没听见。妻给我重新贴了膏药，还拿来了芬必得。昨天夜里吃了八颗，能止住惨叫，今天就吃十颗吧，肯定能迅速恢复。一早晨，拿药当饭吃了。把裤腰带再收紧一个扣，勒紧一些，这老腰不能再闪了，再闪就断了。今天的目标是文布南村，老陈说，那是西藏最美的村子。

走出招待所，门外边停着一辆吉姆尼，司机过来跟我打招呼。仔细关瞧，哈哈，一个干瘦的老头，身高不过165，体重不过100斤，精瘦。老头问我们去什么地方，能否同路。我说明了路线，并且告诉他，其实我们也不熟悉路况，能一起走也很好。老头很开心 ，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车里去汇报，原来他们是老两口的组合。他们的车，两门版的吉姆尼，越野性能好，通过性高，性价比也高。

得知我们要先去加油，老头说了两段话，让我很是感动。
一：老头已经在我们住的招待所门前等了一个小时了，他判断出了我们将要走的路线，就呆在楼下等着我们起床。
二：老头考察了措勤县城仅有的两个加油站，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加了油，他愿意给我们带路，去那个加油站。

加完了油，老头问我认识不认识去文布南村的路。我实话实说，确实不认识。而且，我只能凭着抄写的经纬度数据走。从措勤出发，到扎日楠木错的这一段路，在免费版的谷歌地球上是看不到的，是被云层遮挡着的。所以，这一段路的数据是最模糊的。换句话说，实际上，我从来就没有在谷歌地球上找到过这段路。

这下老头得意了。他说，距离我们住的招待所不远，还停着一队丰田越野车，那是旅行社的包车。这些丰田，也是去文布南村的，那些藏族司机肯定是认识路的。他给其中的一个司机送了一箱红牛，那司机答应他可以跟着车队一起走。老头希望我和老宋，也跟着这些旅行社的车一起走。

老头这样说，引起了我的，轻微的不愉快。我既然敢走进大北线，就不怕迷路。迷路，本身就是旅行的一个组成部分。让我跟着旅行社的车走，那么，我们自驾的价值又是什么呢？干脆也从拉萨包车来算了？虽然，有了稍许的不愉快，但是跟老宋商量之后，还是同意了老头的方案，毕竟人家是出于好心。

善良的瘦老头，现在看来，是个没胆量的人。其实，这个判断是个严重的失误。后来的了解证明，这老头，才是个真正的大神。

五辆丰田车出发了，我们跟在后边走。出了县城，加速，跟上了丰田车队的头车。结果，很TM搞笑的是，这头车居然不认识路。我们跟着跑了一段，发现后边的丰田车都没了。我们跟着的头车，也掉头往回走了。

情绪开始变坏，开始质疑跟着他们走是个错误，开始埋怨老头的乱安排。停下车，从后视镜里，看到老头下车了，向我跑了过来。生气，爱答不理的放下了车窗。老头的情绪倒是很稳定，老头再次建议，我们也掉头回去，继续跟着丰田车队走。我很不愉快，但是，再次接受了老头的建议。明摆着是错误的路，即使再不高兴，也不能沿着错误的路跑啊。呼叫老宋，掉头，往回跑，追上那些丰田。于是，三车，开始疯跑，各跑各的便道。荒原上，三条滚滚的浓烟，追了回去。

眼前横着一条河，下车查看。20米的宽度，水深不明。捡块石头扔进去，发出咚的声音，看样子水够深，能不能过去也不知道。前几天还在郁闷，河道都变成了桥，不够越野。这下好了，河就在眼前，大河，却胆怯了。

跟老头一起站在河边，面面相觑。正犹豫间，老宋从后边独自跑了，沿着河，往上游跑了。上车，跟着老宋走。沿着河道的卵石爬了一段，河面变开阔了，一条河，变成了三条河。同样的水流量，河面开阔了，水可是未必就浅了，也许有更深的水潭呢。话说那老宋，没停车，没犹豫，直接下了河道。这家伙，从北京跑到这里，俨然从一个菜鸟，变成一个高手了，还是贼大胆的那种高手。老宋顺利的过去了，老头也过去了。我也过河，先把媳妇送到河对岸，准备好DV。自己跑回去，重新过河，秀一把。

丰田车里坐着的，是花了钱的游客，藏族司机们是不敢疯跑的，毕竟安全最重要。只要我们不走错路，追上他们用不了多少时间。路过了一个巨大的经幡阵，是个寺院。寺院本身不是很大，固定建筑物不多。但是，围绕着寺院，悬挂着巨大的经幡阵，及其震撼。高原台地上，一马平川，这经幡阵，满满的占据了一大块平地。目测，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丰田车队已经过去了。没办法，要追赶人家，只能坐在车里拍张照片了事。

眼前出现了两个路口，左边的是下坡路，右边的是爬山路，有30度的坡道。用俺媳妇的话说，我开始犯倔了。右转，径直上了爬山的坡道。老宋和老头，自然也只能跟着我爬山了。

爬过坡道，上到山顶，停车。得意洋洋的的看着下边，带着阶段性胜利的微笑。浩瀚的扎日楠木错，深蓝色的巨大宝石。湖边的半岛上，就停着那五辆丰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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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丰田车队跑，现在看来，是正确的选择。旅行社的职业司机们，把我们带到了最佳的观看位置。很多天来，老宋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情，为什么藏地的湖水就那么蓝？我猜，这个时候，他又在思考这个问题了。老宋还学会了使用手机的一项新功能，爱疯死，竟然可以环绕着，拍一张360度的全景照片。那老头，疯了，俨然就是《烈火中永生》里边的疯老头。嗷嗷怪叫着，一路奔跑着，不停歇的，冲上了半岛上的小山。这老头的身体素质绝对一流。老头站在山顶上，拎着相机，手指苍穹的画面，颇有几分贝尔格里斯的范儿，绝对的大腕。

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丰田车上的游客们已经拍照留念完毕了，正在陆续上车离开。老头看到了，又是嗷嗷怪叫着跑了回来。此后的几天，但凡出现至美的景观，老头必是嗷嗷怪叫，此番暂且按下不表。

藏地的旅行车司机，对内地来的自驾者，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在他们看来，我们应该是，开着SUV，跑跑柏油路的角色。他们每天奔波的烂路，险路，应该就是我们无法完成的任务。这不是我个人的臆测，从他们的言论，眼神中，我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一点。老陈也警告过我，不要跟旅行车的司机飙车，他们玩的不是车，是命。由于我们的跟随，这些旅游车的司机开始加速，他们就想看看，内地来的自驾车是怎么被甩丢了的。

所谓的主路，还是搓板，老宋标准的，大搓。于是，就各跑各的便道。荒原上，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景观。不分方向，不分车道，各自跑自己的路，很多时候，同方向的几辆车，齐头并进。

跟着最快的丰田车，疯跑。他越加速，我越是跟得紧。躲开他卷起的浓烟，就在他的侧后方，让他能从后视镜里边看到我。起伏路，不是颠簸，是巨大的山地沟壑形成的起伏。加速，起飞，失重，落地，再起飞，再失重，再落地。妻很开心，欢叫，好玩啊，超级过山车啊。一步不落的跟着丰田的头车，就在荒原上跳跃着。丰田车感觉到了我的挑衅，较着劲的加速。

这些丰田车，他们自己称作4500。就是老款的，前后硬轴的陆地巡洋舰，4.5升的排量。曾经的，人们心目中的神话车型，LC80，LC105，就是这些车了。

为了彻底扭转藏地司机对内地司机的不屑。为了让他们知道，内地司机也不都是在柏油路上慢慢溜达的货色。为了让他们知道，除了西 藏的烂路，还有库不齐，还有老掌沟，还有呼伦贝尔。我以重车满载的，2.4的排量，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人面车怂的组合。就在扎日楠木错湖边的旷野里，飚了一个小时，丝毫不落下风。

到了达格措，湖水不是蓝色了，是五彩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湖底的火山岩，清晰的映衬到水面上。恨自己没有带偏振镜，否则，是可以拍透水面，看清湖底的。丰田车上的游客们，衣着鲜亮，精神饱满。相比我们三辆车的人们，一身尘土，满脸菜色。湖边有一个巨大的坡顶，老宋已经开了上去。挂四驱，助跑，冲坡。选最陡峭的一段冲，在藏族司机们的面前，尽情的秀了起来。

再以后的跟随中，这样的秀，一发不可收拾。一条河，过两次，运送媳妇一次，拍视频一次。一个大坡，冲两次，运送媳妇一次，拍视频一次。

藏族司机的确够狠，在一个上坡的弯道加速，我也跟着加速。他们的加速欺骗了我，转过弯道，眼前就是四五个连续的大坑。再减速已经没用了，车跳起来了，失控了，头顶反复的撞在车顶上。眼前 反复的，只出现蓝天和地面。几个起落之后，车飘落到了弯道下面的河谷里，我已经脱离了路面。妻，脸色惨白，显然，她被吓到了。险些翻车，给她造成了巨大的惊吓，久久的回不过神来。但是，妻没有埋怨我，只是说，别跑太快，时间还早，不用赶路。更可恶的是，那几辆丰田，停了下来，就停在弯道的前方。他们熟悉这段路况，他们就停在那里，等着看我的翻车呢。我也被吓的不轻，手上满是冷汗。尽管气愤，我还是告诫了自己，安全第一。亲人就在我的车上，我的使命，就是把妻和老宋，安全的带回家。

再次到了一个大坡的下面，其中的一个藏族司机，终于忍不住了。在我把媳妇送上一个坡顶，返回下面，准备冲坡的时候，他来找我交流了，他的汉语说得很好：哥们，你太嚣张了吧？你不能这样啊！刚才，我的客人看见了，也要求像你们这样玩，我的油钱可花不起啊。你要是觉得自己厉害，就别跟着我们走啊！

不知道他这算是警告，还算是解释，我笑了。下车，拿了中南海和咖啡送给他，缓和了一下气氛。很真诚的对他说：哥们，你是在工作，我是在玩，我来这，就是玩的。如果我影响了你的客人，那你们就先走吧，我想玩，就在你们的后面玩。

藏族司机阴着脸走了，老宋在电台里呼叫：刚才那人找你说什么啊？我：没事了，咱俩的娱乐，影响了人家的客人，咱们别跟太紧了，慢点走吧。老宋在电台里嘎嘎笑：你确实太嚣张了，我都看不过去了，这里是西 藏，不是库不齐，你还是收敛一点吧。

说句题外话，从措勤出来以后，沿着扎日楠木错北岸行驶的这段路。极富越野乐趣，值得推荐。起伏路，山地，坡道，河流，沼泽，简直就是训练场地。在进入当惹雍错湖区之前，100公里的路段，视线开阔，没有潜在的危险。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陷车，和平地的翻车，都不会危及生命。

人家的大队人马先走了，没有了观众，演出就结束了，没有了豁车的心情。不能跟着人家走了，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我们又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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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时候，还能远远的看到，那些丰田车扬起的灰尘。后来，流连于湖光山色，以至于连灰尘都看不见了，成了真正的自己走。怕被老头指责带错了路，心里有了压力，仔细的选择道路。

翻过一座海拔4700米的垭口，就进入了当惹雍错的湖区。再次听到了老头的嗷嗷怪叫，路边出现了大群的藏野驴，个个膘肥体壮，肚子吃的滚圆。老头的相机上分明挂着一只巨大的镜头，那是摄影爱好者心目中的重炮，500毫米定焦，价值不菲。我的70-200，能拍到驴的全身，这老头的500炮，能拍到驴的眼睫毛。由此开始，我判断，这老头大有来头。

沿着一条有排水沟的路走，貌似是正路。今天的住宿目标，文布南村。走着走着，感觉方位不对了，好像是离开了湖区。我们要去的文布南村，就坐落在当惹雍错的北边湖畔，离开了湖区，显然就错了。我们又迷路了。

停车，查询经纬度，寻找方位。妻说，刚刚经过的一个岔路口，是被几块石头给挡住的，不过，那个岔路口，好像方向是对的。仔细的回忆，我好像也看到了被石头挡住的一条路。再思考，荒原之上，又不是北京的城区，哪来的限行路线呢？豁然开朗，那石头，是刚刚被摆上去的。哈哈，要问是谁摆的石头？呵呵，你懂的。

呼叫老宋，别跟着我走了，路错了。在你的右手边，有一条岔路，路口是被石头挡住的，那就是正路。搬开石头，一直走，转过一个山梁，文布南村，在山坳里露出了真容。

这里，被老陈称为西 藏最美丽的山村，一点都不过分。村子就坐落在湖边的山坳里，站在村头，高地的下面，就是漫长的湖岸线。蓝色的湖，倒影着白色的雪山，视线毫无遮挡。湖是当惹雍错，雪山是达尔果雪山，这里是藏地的另一个重要教派，苯教的神山圣湖。

三辆车进村，就看到了停在一户藏民家门前的丰田车队。湖边有稀疏的游客，显然，他们先到了一段时间了。那位说我嚣张的藏族司机，坐在门前晒太阳，远远的，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刚停下车，走来了一个藏族妇女。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是，从手势看，我们都明白，她请我们去她的家里住宿。妻和老头的太太去她家看房间了，我和老宋跟老头聊了起来，毕竟一起跑了一整天的路，可以算是伙伴了。言谈中得知，老头姓胡，此后，就称胡老爷子吧。

最终，我们选择了这户藏民家里住下，她家是这个村子，距离湖边最近的一家人。主人，一家四口，没有一个会说汉语的，于是，家里请了亲戚来帮忙。是个在林芝读高中的女孩，汉语流利。房间，就是一个类似藏式茶馆的空间，吃饭，睡觉，都在这里。一共五张床，围绕着房间一圈，还有漂亮的藏式家具。我们也正好是五个人。这下好了，晚上又要听老宋那断了气的呼噜了。

主人住的房间，比我们的要小很多，还兼做厨房。家里只有三样青菜，主人都给我们做了。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招呼妻，上车，下到湖边去。这也是本次旅行，我和妻，唯一的一次单独行动，唯一的一次，二人世界。

站在村头，看湖边，貌似距离很近。其实，经过宽阔的湖边高地，陡峭的碎石下坡，真的徒步走下去，还是很远的。当惹雍错，跟佩估错不同，走到近处，湖水不再是蓝色，变成了清澈的绿。

湖边，伫立着大大小小的玛尼堆。那是转湖的信徒们，给神灵留下的路标。拍出来照片一看，如果没有远端的雪山，还会误以为是在海边。跟海边一样的，白色的浪，一样的连绵不绝的涌向岸边。回望身后，看不到山村，只看到陡峭的湖岸。

豁车，呵呵，有点难度就忘不了豁车。把妻送上湖岸，自己再返回到湖边，开始爬坡。后来，回看这段视频的时候，不是很满意。本来很陡的湖岸，在向下俯拍的镜头里，看不到坡度了。

老宋在电台里呼叫，回来吃饭。这是今天的第一顿饭。主人把菜端上来了，震惊，巨大的盘子，有马桶盖那么大。这三样青菜，主人没有留下任何的余量，都给我们做了。我们很清楚，主人是先紧着客人吃饭，剩下的自己一家人再吃。于是，我们在盘子上划出了清晰的界限，从一边开始吃。老宋拿出了罐头和咸鸭蛋，老头拿出了午餐肉和鱼，晚餐，就此丰盛起来了。

倒上青稞酒，干一杯，胡老爷子的脸上飞起了红晕，就此打开了话匣子。竖着耳朵一听，这老头，是个真正的大神。

跨界罗汉

话说，在文布南村的晚宴上，胡老爷子聊性大发。开始的时候，原本是我想卖弄一下自己的经历。结果，话开了个头，我就说不下去，变成了胡老爷子的专题讲座。这胡老爷子经历过的，对于我来说，还都是停留在梦想的阶段。再接下来，就变成了，我谦虚的咨询，胡老爷子给予耐心的指导。

我还没走过川藏北线，也就是传说中的317国道，马上向老爷子咨询。据那些走过大北线，也走过317 的人们说，宁可走大北线，也不走317。为什么？据说，317的烂是无与伦比的，是一条基本废弃了的国道。317的险也是令人胆寒的，穿山越岭不说，还经常发生泥石流和塌方。但是，听胡老爷子聊起317，却是如数家珍。孜珠寺，骷髅墙，德格，雀儿山，色达，天葬，炉霍。等等，等等，比当地的导游，介绍得更详尽。

我对老爷子说，想带着妻遍访八大神山。老爷子开始讲述果洛的阿尼玛卿山，塔公草原的亚拉雪山，丹巴的墨尔多神山。景区，典故，禁忌，线路，全部驾轻就熟。得知我和妻，拜访过卡瓦博格，去没有徒步进入雨崩村。老爷子狠拍自己的大腿：你们白去了，那次就算你们没去吧，找个时间再去吧。

我还没走过丙察察线，赶紧咨询，老爷子又是全景描述。秋那桶，怒江峡谷，独龙纹面女，察瓦龙，上察隅，下察隅。推演了全部的路线和景点。老宋，眨巴着大眼珠子，听得目瞪口呆。

说起四川的越野圣地，四川牛背山。老爷子喝了一大口酥油茶，也提高了分贝：牛背山上，最高的山尖上的那一小块地平地，只能停一辆车的最高点，就是我的私家停车场。

后话---回到北京以后的一天，晚间，在群里闲聊，我发了一张跟老爷子在大北线的合影，马上有个成都的网友问：你是在哪遇到这老两口的？我是在317国道的雀儿山垭口上遇到的，这老爷子偏要让我给他拍跳跃起来的照片，我就一直拍，他就一直跳。我看着屏幕，哈哈大笑，马上回话：我和老爷子是在大北线里边结伴的，我也给他拍了跳起来的照片。

书归正传，老爷子口沫横飞的聊着，被打断了。进来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个女人，男人婆类型的，脑袋大，嗓门粗。她们问这家主人有没有饭吃，主人说没有了。又转过头问我们，你们能不能请我们一起吃你们的饭？面对如此泼的女人，碍于面子，答应了请他们吃饭。那男人婆返身出去了，不一会，呼啦啦，进来十几个年轻人，操起碗筷就吃。瞬间，残羹剩饭都没了，主人家四口人，一脸的茫然，他们的晚饭没有了。毕竟是十几个年轻人，饭不够吃，又吩咐主人家炖了一锅羊肉汤。

饭吃过了，还是男人婆来道谢，我们也就受了。边上的小伙子指着男人婆给我们介绍，这是我们老大。霎时，男人婆老大的脸上洋溢着受用的微笑。呵呵，我是及其的看不上男人婆这类型的女人的。长得倒还不至于惨不忍睹，即使算不上美女，也可以用内涵养性，保养容光，修炼气质，也许还能吸引到男人的青睐。这下可好了，反正是个难看，男人怎么都不会关注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嗓门，粗言谈，比男人还糙。这下可好了，男人是关注她了，始称，老大。更让人纳闷的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试问？您将来是要找个男人睡一辈子呢？还是给男人，们，做一辈子，谁都没欲望睡你的，老大呢？

如果，仅此，也就算了，毕竟男人婆不是给我做老大的。更可气的是，吃了人家的饭菜，主人家就要挨饿了。非但不留一分钱的费用给人家，连一句“谢谢”都不说！虽然，我们点菜吃饭是结过账的，但是，那些饭菜，是要留一些给主人家的。结果，被这个男人婆，一个泼辣到近乎不要脸的询问，就一扫而光了。

如果，仅此，也就算了，及其可气的是，吃了人家半锅的羊肉汤，不给钱不说，第二天早晨，还来讨要那剩下的那半锅汤。（此乃后话）

要知道，这些年轻人，能来到大北线，都是花了不少钱的。自身装备的花销，往返拉萨的机票，食宿，这些都不算。单是，租一辆进大北线的丰田越野车，十天的行程，每车四人，每车两万，还不含油费。自己的食宿要花钱，还要负责司机的食宿。这些货们，这么多钱都花了，硬是没有给主人家留下一分钱。我去他个M，就这男人婆老大？就是这样带小弟的？她（他），就应该被一大群公牦牛给那啥一轮，就算是做了一回女人。

老爷子那边，聊性依旧盎然。这人一多了，索性拿出了电脑，把晚会推向了高潮。看到天葬的照片，一片哗然。看到骷髅墙的照片，一片尖叫。看到狼追羚羊的照片，一片欢呼。老爷子更是返老还童般的意气风发。

人潮退去的时候，我和妻被裹挟着出了房间。老宋搬了一箱子方便面给主人家送去，妻也拿了巧克力派和卤蛋，送给主人家的孩子们。仰望夜空，还是华丽的，如同幕布一般的银河，星空。

再回到房间的时候，清静了下来。老爷子，演讲结束了，说累了，一个劲的要喝茶。老宋拿出了顶级的大红袍，给大家泡茶。我喝了一口，吐了一地。曹德雷，这里的水是咸的，泡什么茶也不行。老宋不死心，偏要喝茶。从车里拿出大瓶子的矿泉水，重新烧水。

藏区里的人们，那是真正的环。，做饭烧水都是烧牛粪饼子，或者羊粪蛋儿。后来，主人家把我们吃饭剩下的各种包装也都扔进了炉子里，一起烧。除了铁罐和玻璃瓶，藏区里剩不下垃圾，能烧的，全烧了。

老爷子的太太（以下简称黄姐），在清理摄影器材。我再次被这个大神雷倒。这老两口，走趟大北线，就带了五个机身，二十二只镜头。先说机身，大马三一个，5D3一个，5D2两个，最次的机身，是一个7D。那镜头群，简直就是发烧友的噩梦。
500定(大炮)
200定（空气切割机）
100定（微距）
8512（大眼睛）
5012定
100-400（大白）
14毫米鱼眼镜
以上镜头各一只。

大三元，两套，共六只。两口子一人一套。
其它的，各种焦距的定，各种功能的镜，又是一堆
此外，三脚架三只，闪光灯若干，引闪器一堆。

这才叫发烧，都烧红了天了。就这些重量，就这些体积，装在车上，每天来回搬，就是个毅力。这老爷子两口子，开了个十几万的车出门，车里拉着三十几万的摄影器材。车可以开个够用的就好，器材，那绝对是追求高配的。现在回过头想起来都后怕，过那两条河的时候，假如真的陷车了，被水淹了，不知道这老爷子是该逃命呢？还是该捞器材呢？

老爷子组织好一套器材，扛着，去湖边拍星轨了，黄姐开始向我们介绍老爷子。这老爷子，做生意做的没了兴趣，产生了挫折感。于是，干脆把生意扔给了家里人，常年带着媳妇四处游走。酷爱摄影，经常有作品被国家地理杂志买走。这次，走完了大北线，还不想回家，要直接走滇藏线去云南呢。这次出来，就是要出几张大片，就是要出几张有冲击力的片子。这样的话，国家地理杂志就会把老爷子认定为签约摄影师。

说话的功夫，黄姐顺便把我的相机也做了清理。太专业了，我的相机，从买来的那一天，还没这么干净过。

老爷子把相机支在湖边，自己跑回来了。夜间，温度下降的很快，老爷子被冻得够呛。老爷子的这张照片，准备曝光的时间是一小时，这一小时，老爷子还是聊性不减。
老爷子：你们两个好像是个啥子组织的嗦？
我：就是个网上的车友会，都是些喜欢乱跑的人们。

老爷子：那我可不可以参加嗦？可有年龄的限制嗦？
我：没年龄限制，以您的经历，和您的装备，必须是咱们组织里的大神。

老爷子很开心：那我，算是这组织里的哪部分嗦？
我：您的娘家的是重庆大队，婆家是北京大队。

老爷子：你们那车贴嗦，能贴一个到我的车上嗦？
我：能，天一亮就贴，重庆的车牌，北京大队的车标。

老爷子飘了起来，上了天，拽都拽不下来了。三天后，老爷子险些就跟着路遇的两辆吉姆尼进了无人区。

以下是大神拍的照片

跨界罗汉

一早就准备出发赶路，老宋和妻，给大家泡面吃。今天，发了一只手台给老爷子用，便于路上联系。这是必须的，这老爷子，算是正式入伙了。由于昨天发生的不和谐，我们决定，自己走，不跟着藏族司机的旅游车了。

刚吃完泡面，还没出发，昨晚的那男人婆又来了，带着几个男女小弟。他们住在别的藏民家里，却来这里要洗脸的热水。更可气的是，还找主人家要昨天剩下的半锅汤。曹德雷，我气不打一处来。一声呼喝--没有，什么都没有，热水没有，羊肉汤喂狗了，你们别来了。男人婆，再男人也是木有小鸡鸡的，假的。悻悻的，带着几个小弟走人了。

先是跑到了文布乡，老爷子说，其实，从摄影的角度来说，这里比文布南村更美。老爷子敢说摄影，我们只敢说拍照，这就是专业的程度的不同所造成的，摄影这词，以后我是肯定不说了。

一样的恬静的山村，一样的临湖，一样的湛蓝，一样的，湖对面的雪山。湖是当穷措，山是波仓雪山。文布乡里边，还有个寺院，跟湖泊同名，当穷寺。老爷子说，这寺院不用去了，没有悠久的历史。老爷子说不用去了，那就真不用了，继续赶路。可是，到目前为止，老宋我们三人，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任何一个寺院，这确实是个问题。

再走，就迷路了。出了文布乡，习惯性的走宽一些的路，走了一段，感觉方向不对。停车，找路。对着电脑看数据，好像正确的路就在我们经过的地方。老爷子说，他的朋友告诉过他，过了文布乡要爬山，可是，我们却是走在湖边。掉头，重新回到文布乡，找上山的路。找到了路，是要绕行到村里的。不甘心绕路，直接选择荒地上的坡道，越个野，爬上去。

上了正路，开始爬山，陡峭，狭窄。老宋和老爷子就在脚下，跟着我爬。不敢溜边走，怕压上松散的碎石，坠落下去，正好掉在老宋的脑袋上。

爬上山顶，垭口，永远是经幡招展的。回望山下，当穷措，碧蓝。往前看，还是措，回家查过地图，没有，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叫什么错。总之，一样的碧蓝。老爷子又开始嗷嗷怪叫，拿出长枪短跑，前一张，后一张的拍了起来。

过了山口，下山，有一段碎石路。这段路的碎石，有个特点，个头大，又是颠得七荤八素。路的两侧，是呈阶梯状上升的山地，电台里喊老宋和老爷子：你们俩先走，我爬个山先。

巨大的荒山，海拔4800。冻土，石头，沟壑，没有任何植被。从珠峰出来，迷路的那个暴风雪之夜，爬的就是这样的山，一模一样的地貌。现在是白天，正好回顾一下。下道，把妻放在山底下。DV，妻举在手上，把相机也挂在妻的脖子上。嘱咐妻，先用DV拍，等我爬到最高点，你就举左手，再拍照。拍完了就举右手，换成DV拍，我就开始下山。

自己开始爬山，坡度30，高速四驱即可。冻土开始被晒化了，有些软，但还不至于陷车。大石头，和冻土的裂缝，就只能躲着走了。爬了一来回，回看妻拍的视频。陡峭的山坡，被妻的仰拍，拍成了一马平川。不满意，得，重新爬，重新拍。这回再爬高一些，更居高临下一些。

我这里玩的投入，老宋却掉头回来找我了。他说路上有好多拿着铁锹的藏民在修路，貌似不是善类，怕我出问题，跑回来找我了。国家给藏区的政策是非常优厚的，内地的大省份必须无条件的对口帮扶。说白了，就是给藏区掏钱出人。掏的钱是搞基础建设的，出的人就是去当地，当干部，再培养当地干部。

拉萨的对口单位是北京，就连街上跑的清洁车，都是朝阳区环卫局赠送的。日喀则地区的对口省份是山东，所以，日喀则有海鲜大酒楼。那曲地区的对口省份是江苏，所以，那里的路都叫什么南京路，苏州路，扬州路。阿里地区的对口省份是河北，所以，那里做生意的，都是河北人，小张就是例子。

内地省份给藏区出钱，修路，建学校，建医院。所以，也就执行了以工代赈这个说法。内地出钱搞基建，藏区的人们就成了临时工，不养牦牛了，改挣工资了。老宋说的那些人，就是挣工资的，修路的。每天拿着铁锹随便晃一下，聚集在路边聊聊天，工资就到手了。真正的施工进度，还是要靠内地来的工程车辆。这些人，习惯性的注视着过往的车辆，竟然被老宋误以为，非善类，哈哈。

下午三点，到达尼玛县城，真好，有饭吃，真好。这个地方叫尼玛，曹德雷，竟然真有这么个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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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又要检修车辆了，他总说车没劲儿，爬个坡都不给力。后来，回到北京才知道，那车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高反闹的。美国80年代的发动机技术，发动机没有顶置凸轮轴，难怪动力不足。

不过，出发前咱是真不知道啊。老宋那车，后来是从拉萨被托运回来的，回到北京以后，马上又生龙活虎了。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修就修吧，修理工也找不出这车的毛病，干脆，清洗油路吧。老宋清洗油路，我就不停的打电话，今天是8号了，工作上的事情开始多了起来。老爷子先去物色饭馆和加油站了，稍后的功夫老爷子在电台里呼叫，菜已经点好了，就等你们吃饭了。

老宋的车也修好了，准备汇合去吃饭。我的车，却原地不动了，只能挂上倒档，所有前进挡都没了。总不能倒着开回拉萨啊？只得又把修理工请了回来。离合器的油管松动了，油漏光了，离合器不工作了。回想了一下，就是我刚才爬大山爬的，估计是刮在石头上了。要说，我这运气算是真不赖，MD，坏车，都坏在修理厂里。

趴在地上，看着修理工修离合器，后边卷过来一阵尘土，眼睛都睁不开了。尘土过去，站起来，定睛一看，车上下来三个人。嘎嘎，这不是牛仔哥们吗？他们返回狮泉河修车，修好了就继续走。但是，他们没有向南经过措勤（当然，他们也没有看到很多震撼的景色），走的是改则，就沿着301省道一直跑，竟然追上了我们。

拥抱，大家都忙不迭的说说这几天的遭遇。看到我们也坏车，他们表示很担心。邀请牛仔哥们一伙人中午一起喝酒，结果，还喝不成。他们要等另外的一个人，正在往尼玛这里赶来。他们今天就住在这里了，而我们吃过饭，还要继续赶路。这是老爷子定的，他明早要拍色林错的日出，这老爷子，论赶路，比我更疯。没办法，凑不上了，就此告别。谁知道，这还不是我们最后的见面。

到了饭馆，还是两张桌子的，没窗户的小黑屋。二话不说，有热的饭菜，就不错了。没再吃泡面，就很不错了。
到了加油站，还是一次进一辆车，还是一车只能进一个人。二话不说，有90号汽油就不错了。没被扔在荒野里，就很不错了。

吃了饭继续赶路，右手边，现出一线瑰丽的深蓝。当时，不知道名字。回到家，查地图，才知道，这是无如措。老宋跑头车，刚清理了油路，人和车来劲了，玩命的跑。我和老爷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这无如措，竟然没有拍到照片。

反倒是老宋跑的兴起，电台里大喊：跟在我后边啊，给我拍段DV啊，别落下啊，要拍到浓烟滚滚的场景啊。人家牛仔哥们那伙人，跑搓板路，跑到80公里时速，就翻车了。老宋这货，瞬间时速跑到110。在高速路上跑110，就是面瓜。在大北线跑110，就是疯子。没办法，我也只能跟着跑，妻还要上蹿下跳的举着DV。

老宋疯够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今天住哪里？还没计划，还没想法。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路过了一户藏民家。他家在路边立了个广告牌，一小块木板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小字—茶馆，招待所。掠过，没停留，总觉得不够专业。再往前走，又过了一户牧民家，又是一个类似的综合招待所。其实，我们依然期待着能找到个小镇，住个带院子的小旅馆。

再往前走，遇到了对面来的两辆丰田车，苏州牌照的。停下来打个招呼，他们是反穿大北线的，他们也在找住宿的地方。问他们，前面有住宿的地方吗？回答是200公里内，再没人烟了。不过，前边的色林错，非常震撼。

他们也问我们，你们经过的地方有住宿的地方吗？老爷子回答得很实在，狠狠的实在。有啊，我们刚经过了两个招待所，你们一直走就到了，就在路边。

结果，对面的苏州来车，匆忙的，上路走了。我们倒茫然了，前面没有人烟了，我们把住宿的地方介绍给了对面的来车。那么，我们呢？住哪呢？略一思量，电台里呼叫老宋和老爷子，快掉头，快跑，也许还能住上一个。跑慢了，都被住满了，今天就只能睡车里，当团长了。

路过第一个招待所，那两辆丰田，他们住在这里了。打个招呼，不停车，我们继续往回疯跑，深怕下一家招待所，被同方向的旅行者给住了。跑到了最早路过的，有路边广告牌的那一家，门前没有停着其它的车，心就放肚子里了。停车，住宿，就这里了。

进到房间一看，大喜，温馨的藏式茶馆小屋。淳朴的一家三口，男主人帅，女主人美，小男孩更帅。说真的，藏人的脸部采光非常有线条，比汉族人，甚至是西方人，更好看。就一个遗憾，没有饭吃。没关系，拿出来各种口味的泡面，卤蛋，榨菜，咸鸭蛋，火腿肠，各种罐头，算是丰盛。没忘了给小男孩送一份我们的饭，人家没什么兴趣。用糌粑，粘着自家酿的酸奶，吃的很来劲。于是，藏人吃藏餐，汉人吃泡面，其乐融融。

居然还有电视看，中央十三台，俺的最爱。一看这家人，有电，大伙拿出了大堆的电器，疯狂的插在人家的插座上。手机，电脑，对讲机，充电宝，全插上去了。主人家一时有点惊愕，慌不迭的把电源给断了，就留下了一盏灯。人家这点电，是靠太阳能充的，就那一块不大的电池。真被我们糟蹋没了，明天万一阴天，人家就要点蜡烛了。

不给充电，也不影响我们对这里的满意。我们车上都有自备的逆变器，明天路上再各自充电吧。一家人给我们准备了足够多的热水和酥油茶。老爷子又收拾装备去拍星轨了，他的相机使用率极高，夜间从不闲着。荒芜的羌塘腹地，相机就支在路边，老爷子以为很妥帖了。

吃了饭，叫上妻，来到门前的空地上，清冽的冷。今晚的夜空，比雄巴那天看到的更加绚烂。雄巴是一个小镇，虽然，人口还没有流浪的藏狗多。但是，多少还是有微弱的城市灯光。而今天，旷野中，只有一户人家。漆黑的四野，除了天上的繁星，视线里看不到其它的任何事物。从进入大北线开始，每天都能看到夜空，妻很开心。岂知，两天后，我们看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夜空。

回到房间里，听老爷子继续讲述他的传奇经历。老宋去外边小便，回来的时候，对老爷子说，外面有一辆路过的拖拉机，很亮的大灯。老爷子原地蹦了起来，嗷的一声怪叫，窜了出去。这张照片曝光了，废了，前边的40分钟长曝光，算是白瞎了。

[ 本帖最后由 跨界罗汉 于 2012-11-26 03:03 编辑 ]

跨界罗汉

这一天，注定要成为旅行中最有意义的一天。这一天，就是全景的大北线。上午在天堂里欢歌，中午在人间游荡，晚上在地狱里煎熬。

清晨，大家起的很早。要赶去50公里外的色林错拍日出，大家都是满满的心气。走出房间，天还黑着，星星看不到了，一轮大月亮照亮着大地。拉屎，成了一个难题。孤零零的一户人家，坐落在荒野里，去哪拉呢？想去房子后面拉，太黑，我一个人不敢去。想去车的旁边拉，又怕不小心被自己人踩上。门前的空地上，几头牦牛被我吵醒了，忽忽的，不断的喷着粗气。

正犹豫着，老宋也出来了，也来找地方拉屎。这下胆子壮了，建议一起去房子后面。老宋不去，他说，怕有狼从后面咬住他的脖子。老宋的说法吓住了我，他还说，最佳地点就在门前的广阔空地上拉，视线开阔，真有狼来了，提起裤子就能往回跑。于是，惨白的月光下，空旷的荒原上，两只惨白的屁股亮了出来。相距10米的距离，奋力的拉着，东张西望的警戒着。

走了一小段夜路，天色就渐渐的亮了起来。老宋在电台里告诉我，我的大灯憋了一个，雾灯也憋了一个。这悲催的大北线，人都能颠散了架，就更别说机器了。

红色，炫目的猩红色露了出来。色林错的日出，我们赶到了。加速，快跑，想找个山包爬上去，想寻找最佳的拍摄位置。来不及了，老爷子在电台里边狂喊，来不及啦，就在这里停车吧。

停车，手忙假乱的支起三脚架。老爷子，一路嗷嗷怪叫着，向湖边狂奔而去。红色的云层，红色的山脊，红色的湖面，红色的人们。老爷子蹲下拍，我就跟着蹲下拍，老爷子躺下拍，我就跟着躺下拍。结果，拍出来的照片，大相径庭。疯狂的石头里边说得好：咱不转业啊！追着老爷子，看人家的参数设定，自己照着设定。随着太阳的升高，山脊恢复了黄色，湖面恢复了蓝色，云层恢复了白色，人们还是五颜六色。

早起的动物们，太多了，漫山遍野的羚羊，驴，狐狸，土拨鼠，兔子。整个世界，宁静，没有任何的杂音。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三辆车，五个人。人们各自跑各自的路，各自拍各自的照片。一个小时的时间，大家不再相互联系，都在忙自己的事。

离开道路，爬上一道山梁。左右环顾，心脏开始剧烈的收缩。左手边，浩瀚的色林错，波光粼粼。右手边，深蓝色的措鄂，绵延至雪山脚下。远远的，老爷子和老宋各自占据着一个山顶，拍照，发呆。

老宋最先下山了，直奔湖边，我紧随其后。老爷子依旧滞留在山顶，拍路上的我们。由此，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照片，虽然不是我拍的。回到家里，打印出来，每天都在凝视。那张照片，就是这一天的时光的见证。

湖边，广阔的蓝，浪涛汹涌，色林错，藏区第二大湖泊，气势惊人。老宋说，他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地方，却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看到。他还说，这是他生命中最灿烂的日子之一。何止是他，妻面对着湖面，静静的站着，双肩在抖动，我没有去打扰她。这样的抖动，我只在卡瓦博格的日出，见到过一次。

太阳完全展露出来了，热辐射导致湖面上飘渺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揉揉眼睛，再看。随即，抓起电台，声嘶力竭的叫喊。老爷子，快下山，到湖边来，有海市蜃楼，快啊，快啊。山顶上，一股浓烟，滚滚下降。老爷子，扛着三脚架，嗷嗷怪叫着，狂奔而至。我的70-200只是能拍到，太远了，图像很小。老爷子这500毫米大炮的威力显现出来了，海市蜃楼被拍得清晰可见。把自己相机的卡拔出来，插在老爷子的机身上，再拍一遍。由此，我也有了这一组照片。

人们持续的欢呼，持续的感慨，滞留在湖边，久久的不愿离开。

再次上路的时候，人们进入了梦游的状态。老宋独自开进了一片牧场，停在那里不动了，我猜，他在发微博，悲催的是，这里不可能有信号。老爷子跟在我身后，进入了一片湖区。绕开了一个小措，一是怕陷车，二是，那小措里，聚集了几百只斑头雁，不忍惊扰了它们。小措和大搓之间，有一条沙土路，沿着沙土路一直向湖区里边走。一个碎石山横在了眼前，电台呼叫老爷子，您走右边的缓坡爬上去，我就冲眼前的这个直线了。

爬上山顶，深蓝色的措鄂，就漂浮在群山之中。这是大北线上颜色最深，最蓝的湖了。也许是因为它的水深吧，总之，蓝得发黑了。空苍雪山，就在湖的对面，绵延的，不间断的雪顶，倒影在湖水中。湖中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岛，斑头雁盘旋在岛的周边。俯视着它们的起飞和降落，双脚和翅膀，奋力的扑打，连续的，踏起的蓝色波纹，此起彼落。

梦游状态的人们，再次失散了。视线里，老爷子不知爬到哪里去了，山脚下牧场里的老宋也不见了。不管了，各自去体验各自的世界吧，这个时候，不适合聚集起来。倒是刚才爬过的碎石山，再次激起了欲望。把媳妇送到山下，设置好DV，拍上一段再说。

跨界罗汉

在电台里呼叫，失散的人们开始集合，老宋没有回应，应该是跑远了。老爷子出现了，在我右侧的山梁上。举起相机，拍下了老爷子纵横山野的唯一照片。

老爷子说，想拍一些羚羊奔跑的照片，这让我很为难。在藏区行走多日了，我和老宋一直秉持着一个重要的原则，不去惊扰那些野生动物。藏羚羊和藏原羚，从外观上看，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藏羚羊有角，个头更大一些，警惕性更高一些。藏原羚没有角，个头要小一些，最明显的标志，就是雪白的小屁 股上，有个黑点，那是尾巴。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忽闪着的大眼睛，简直就是高原上欢快的精灵。看着那双大眼睛，谁都不忍心去惊吓它们。

之所以说我很为难，是因为，这些精灵，通常都是安静的溜达，低着头吃草。拍摄它们的时候，它们会羞涩的转个身。所以，人们大多数时间，只能拍到屁股。想要拍到奔跑的照片，就只有一个办法，驱车追赶它们。追还是不追？纠结了。

老宋，给大家找到了一些心理安慰。他说，追就追吧，反正我们也不会伤害它们，最多是让它们多跑跑路，就是算是晨练了，然后还能多吃点草呢。有了这样的自我解释，貌似释怀了一些。于是，老爷子，找好拍摄机位，支起了三脚架。我和老宋，包抄了一大片草场上的，几群藏原羚，蓄势出击。

直到今天，我都觉得那次的追逐是错的。因为，就在那一天的后半段，老天爷逐个的惩罚了我们，三辆车，无一幸免。现在看来，那些精灵，是万万不能惊扰的。

老爷子在电台发号施令：小宋准备，三，二，一，出发。老宋启动了，一群藏原羚被惊得抬起了头，随即，疯狂的奔跑起来。羚羊的奔跑迅猛，优雅，它们跑向更高的山地，老宋随后追赶。老宋追了一段，随着老爷子喊停，停了下来，这个角度的拍摄就算完成了。老爷子再次发号施令，我也准备。三个藏原羚的群体，大概有100只以上，就在我面前悠闲的溜达着。妻，也准备好了DV。随即，启动，沿着一个小措，冲进草场。说是草场，草不多，稀稀拉拉的草下面，全是碎石。整车在剧烈的震颤，妻在车里被颠得上蹿下跳。后来，回看拍出来的视频，也是哆哆嗦嗦的。

沿着湖边追逐，三个羚羊群在我的驱赶下，跑成了一个杂乱的群。健壮的四肢，优雅的奔跑，它们跑在我的前面，形成了一股浓烟。老爷子在电台里持续发出口令，并提示我离湖边远一些。围着一个小措，追逐了大半圈，羚羊们似乎感觉到，我们也没有恶意，不再快速的奔跑，只是躲避。于是，拍摄也就结束了。

后来老爷子给了我一些追逐羚羊的照片，很漂亮。但是，回忆起来，很是不安。而且，报应，当天就降临了。

疯玩了一上午，过了中午，人们开始感受饥饿。，沿途是没有村镇的，悲催的午饭，恐怕又要大吃火腿肠和卤蛋了。昨天在尼玛的时候，查看过地图，离开正路十二公里的地方，有个镇子，叫雄梅镇。本来，这是备用的住宿地点，现在可以考虑去那里吃个午饭了。

进入镇子的路口，竟然有路标。我们很意外，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路标了，我们几乎已经习惯了，在遇到岔路口的时候，按着经纬度数据找路。离开了正路，进出雄梅镇的路口，都要进行安检登记。

老样子，还一条街的小镇。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这里是个交通的枢纽，向东，是今天的目的地，班戈。向西，是尼玛。向北可以到双湖。向南，可以到日喀则。找了个小饭馆，没有其他的客人。老爷子忙着点菜，老宋没完没了的打电话。我的车，左后轮亏气，找出自带的气泵，给轮胎打气。

单缸的小气泵，打个气，急死人，太慢了。突突的响声，吸引了很多藏民聚集过来看，他们没见过这个玩意。聚集的人们，来一批，看看新鲜，走了，然后，又来了下一批。这一批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在我看来，都很帅。有穿藏袍的，显然是保守派的。有穿皮夹克的，显然是时尚派的。随着巨大的音乐，是藏族的民歌，来了一个小伙子，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车上还挂着个巨大的音箱。他停在我的面前，他也是来看新鲜的。其它的年轻人纷纷给他让开道路，看样子，他是这里年轻人的老大。

在这里，骑上一辆摩托车，放着巨大的音乐，在小镇上来回的穿梭。就相当于，在北京，开着一辆法拉利，在三里屯四处的招摇，一样的效果。小伙子，只看，不说话。递给他一盒中南海，他很开心，露着白牙笑。原来，他就不会汉语。

吃过了午饭，返回到正路上的时候，我们迷路了。就在那条走错了的路上，老爷子的车爆胎了。七手八脚的，三个男人换轮胎。吉姆尼，车小，轮胎也小。即使是小轮胎，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这里海拔4600，三个人都喘得厉害。

返回到正路上了，老爷子在电台里嚷嚷：这雄梅镇真不该来，听听这名字，就够倒霉的了。其实，我倒是觉得，爆胎跟雄梅镇没关系，跟追逐羚羊倒是有关系。惊扰了神灵，要遭到惩罚的。我哪知道，爆胎，对我们来说，是最轻的处罚。更严厉的惩罚，将接踵而至。

跨界罗汉

下午四点，距离班戈还有80公里，这是大北线最后的80公里土路了。过了班戈，直到北京，再不会走土路了。告别搓板路，告别小搓，大搓，巨搓，只剩下最后的80公里了，胜利在望了。就在这里，我的车，离合器管爆裂。离合器泵里的油漏光了，离合器失效，挂不上任何档位，就把我扔在了路中央。

抄起工具，钻到车底下一顿折腾，妻，全程摄像。一直自认为可以处理简单的故障，这次，完蛋了，真的不行了。钻进去，爬出来，来回的折腾。脸上，身上，眼睛里全是机油和沙子的混合物。身上穿的冲锋衣彻底报废，正面是机油，背面是尘土。我的正面是黑色的，发亮，包括面孔。背面是灰白色，也包括脑袋，我就直接躺在了大北线的路面上。只是脏，也就罢了，手腕还被排气管子烫得起了两个大水泡。

半个小时过去了，手里攥着那个报废的金属接头，一筹莫展。拿出气泵，剪断了气泵的管子。截取了一段，希望能够替代原有的管子。结果，毁了气泵，也没有修好离合器，最后的努力失败了，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跟老宋，老爷子一商量，都陪着我呆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们继续往前跑，到班戈，找了修理工，再带回来给我修车。大家一致认同，这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他俩匆忙的跑了，我收拾工具，脱了脏衣服，坐进车里喘气。唯一的欣慰，车虽然不能走，但是能发动，还有暖风。车里的油，足够坚持一个温暖的整夜。

神奇了，一阵尘土飘过，车窗上多了张脸。一看，这不是牛仔哥们吗？昨天尼玛一别，今天就又被他们追上了。牛仔哥们的车上，这次还多了一个人。他们是准备豁出去了，要把我拖去班戈。我没同意，天快黑了，在大北线上拖车，那简直就是嘬死。以丰田RAV4的动力，车里坐上四个人，自己走都很吃力，再拖上我，就太危险了。随便的一个坡道，一个侧滑，就可能导致集体翻车，拴在一起的两辆车，谁也别想跑。最终，心领了他们的好意和仗义，我不能把大家都带入危险的处境。他们看我停在路中央，也是个危险。大家齐动手，喊着号子，把我推到了路边的荒地里。就此，跟牛仔哥们告别，相约，回北京再聚了。豪爽过后，看着他们远去的尘烟，一丝凄凉，却上心头。

天色渐暗，老宋和老爷子走了一个半小时了。
不知道前面的路况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到班戈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修理工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车上的配件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坐在车里发呆，情绪变坏，妻，也沉默了。曾经，我把一辆离合器失效的LC80，开了30公里，跑回了修理厂。其实，现在，我依然可以开走这辆没有离合器的车，只要把握好车速和发动机转速，不用离合器，一样可以换挡。但是，那LC80是只要跑到修理厂就完事了。现在的我们可不是这情况，这车是要跑回北京。冒险的，没有离合器的开车，一旦损坏了变速箱，开回家是没可能了，只能托运回去了。

三个小时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下车，清理了周边地面上的石块。拿出工兵铲，放在随手能抓到的位置。拿出折刀，也放在手边。从现在开始，不管是人类，还是野兽，都是危险的。关闭所有的灯光，包括关闭导航仪，也包括，不能让手机发出亮光。完全沉入到黑暗中，我才能看清车外的情况。对妻说，如果我走出车外，关车门的一瞬间，你要在车里快速的锁好车门。嘱咐完了，还不放心，又实况演习了一遍。

大北线上，大货车抢劫旅行者的案例很多了。大货车通常都是双司机的配置，抢劫那些落单的，坏车的旅行者，他们有先天的优势，体能，工具，逃跑，都有优势。看着漆黑的车外，开始纠结，如果真的有大货车来抢劫，该怎么出手同时对付两个人呢？是先一刀刺穿一个人喉咙，然后再一铲劈开另外一个人的脑壳？或者，反过来，先一铲劈开一个脑壳，再刺穿另外一个的喉咙？这样的纠结没有结果，还不能让妻看出来我的恐惧。如果我也害怕了，她该怎么办呢？

妻，处于没心没肺的状态，她说，这是最后的，看银河的机会了，她要好好的看看。这次看星星，是史上最清晰的一次。别说小镇的灯光干扰，这次，干脆连个人家都没有，直接暴露在漆黑的荒野里。最为华丽的夜空，却没有勾起我最浪漫的感觉。妻，依旧保持着白天游玩的畅快心情。也许她真的畅快，也许，她是在用畅快感染我，给我减压。

平均每一个小时，会有一辆路过的车。还真的过去了一辆大货车，是跟我同方向的。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就在黑暗中注视着它。显然，大货车的灯光，发现了停在路边的我们。随即，他的刹车灯亮了。灯亮了，车在减速，我打开了手里的折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停下来。似乎在犹豫什么，随即，他缓慢的加速，过去了。后来才知道，老宋，也遇到了这辆大货车，而且，还发生了故事。

深夜了，妻，持续的看星星。不久，星星不见了，乌云密布，这不是好兆头。今天夜里不下雪，明天也要下雪了。入夜，气温骤降，拿出肮脏的冲锋衣，又穿在了身上。妻一直在开心的说话，说星星，说那些深蓝色的湖泊，说那些雪山。

夜里十二点，对面出现了移动的灯火。良好的大气透明度，从看到灯光，到车辆走到眼前，需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看清楚了，果然是两辆车。前边是老爷子的车，后边却不是老宋，只是一辆搭伴赶路的越野车。老爷子怎么自己回来了？老宋呢？

跨界罗汉

老爷子回来了，还带回了修理工。急忙询问老宋的下落，老爷子说，老宋的人和车，就趴在我前方10公里的地方。离开这里10公里以后，老宋的车打就不着火了。换句话说，他在距离班戈70公里的地方，抛锚了。老爷子的车里只有两个座位，带了一个修理工回来，我赶紧再追问，那黄姐呢？老爷子说，被一辆北京的丰田车带去找宾馆住下了。不用问了，那车是牛仔哥们的。

修理工，跟老爷子一样的矮小，干瘦，四川人。钻到车底下，一顿的捣鼓，又钻了出来。操着浓重的川音：你简直就是胡搞的噻，把个塑料管管儿接到放气的嘴嘴儿上去了噻。窝也没得离合器的管管儿，你那些塑料管管儿又不得用，咋个好吗？

后来得知，岂止是这个修理工没有，班戈县城也没有。跑到拉萨，找到小胖，就想换一根离合器的油管，结果，拉萨也没有。更让人搓火的是，出发前，老张在备件箱子里给我们带了一根离合器的油管，我竟然就忘记了。

凌晨零点，零下10度，开始飞舞零星的雪花，刺骨的冷。修理工带了一个铁皮盒子的工具箱，我给他打着电筒，他开始在铁皮箱子里翻腾那些七七八八的零件。手电筒无意间照到了老爷子，他的鼻子下面，清晰的悬挂着一条冻硬了的鼻涕。我赶紧把车里的暖风开到最大，让老爷子坐进车里取暖，我继续跟修理工想办法。

修理工继续翻腾那些大大小小的零件，一边翻，一边说：你们这些旅游的人噻，偏要来这个龟儿地方做啥子吗？窝在班戈9年了噻，在大北线搞救援，那是年年的，都会冻死人噻，没有一年不冻死人噻。
冻死人，他使劲说了两遍，听得我头皮发炸。

修理工翻腾了片刻，举着一小节带着丝扣的铜管给我看：试试这个龟儿吧，如果它也用不得，窝也没得办法噻。他在车底下，来回的钻进钻出，我举着电筒，跟随着他的视线。半个小时过去了，脸上冻得没了知觉了，手脚也麻木了。修理工，拿出了两管胶水，哥俩好牌子的。涂一层胶水，缠一层胶布，再涂一层胶水，再缠一层胶布。连涂带缠，三层之后，他把那一小节铜管，粘在了原有的，已经断裂的油管上。他把那接头，揣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用他的体温，让胶水凝固的快一些。他说，这样子粘一下，就能继续跑路了，跑到了拉萨，去换一根原装的油管吧。这修理工可不知道，他拿胶水给我粘成的这根油管，就用它，我一直跑回了北京。

浑身冻透了的我，持续的震惊。看修车的，看改装车的，看得太多了，还真没见过用胶水修车的。凌晨一点，我的车恢复了。下一个救援目标，10公里外的老宋。老爷子拉着修理工，我拉着妻，赶紧出发。夜路，依然是尽快的跑。

漆黑不见五指的雪夜，老宋的车就在路边趴着。下车，拉车门，锁着的。敲玻璃，没反应。更使劲的敲，还是没反应。人呢？在不在车里？窒息了？冻死了？不敢想了，去拿工具箱里的榔头，准备砸车玻璃。榔头取来了，老宋也从车里爬了出来。裹着那条从拉萨带出来的棉被，脸色铁青。

把老宋和老爷子，还是安排到我的车里取暖，我继续配合修理工修车。是电路的问题，两辆车，头对头，连接上电瓶搭线，还是不能发动。保险盒，配电箱，各条线路，逐一的开始排查。修理工意识到，他遇到难题了。低着头干活，嘴里永不停歇的嘟囔着：没得电噻，没得电噻。

一小时之后，修车无果，修理工已经冻得浑身颤抖，电线都捏不住了。大家一商议，车就扔在这里，明天天亮了再来。老宋只拿了随身的手包，就上了我的车。

我：你不再拿些东西出来吗？车扔在这里过夜，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结果呢，被人砸了玻璃，可就什么都没了。
老宋：操，遗书都特莫写好的人了，还用带什么东西啊？

到班戈的路上，老宋暖和过来了，开始说话了。原来，下午五点，我们分开以后。他是准备跟老爷子跑到县城后，老爷子负责安排住宿，他负责找了修理工，再回来救我的。结果，只跑出了10公里，他也趴窝了。老爷子两口子就先跑去班戈县城找救援了。老爷子刚走不久，老宋就遇到了牛仔哥们那辆车。如出一辙，也是想拖着老宋走。同样的结论，老宋也没有让人家拖车。

老宋：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你们俩在干什么啊？
妻：我们在看银河，很美。
老宋：我在写遗书，已经编成了短信，存在手机里了。你们找到我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发出去了。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老宋还在说：当时，我就在想，老爷子如果不回来了，那他简直是太卑鄙了，后来，老爷子回来了，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卑鄙了。
我接不上老宋的话了，不知道说什么，关于人性，很多时候，只能思考，却无法表达。

老宋：我拦下了一辆大货车，求那司机，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帮忙打个110求救，咱们就算是有救了。现在看来，这个求救的电话，他没打。
我还是接不上老宋的话，那辆大货车，就是从我身边过去的那辆。其实，我很想说：那司机，能活着，被你拦下来，是因为他在经过我的时候，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之所以不敢说出口，是因为，我还存在一个念头，也许，那司机踩了一脚刹车，是想停下来救我呢？现在看来，他没有打救援电话，就已经显露了人性。所以，即使他停车了，也不会是准备来救我的，他是来求死的。他的命可真大，犹豫了那么一小下，居然就可以继续活着了。

老宋：我算过路程和时间了，如果十一点前，老爷子还没回来，那就是不回来了，我准备披着棉被，往回走十公里去找你了。走十公里路，到了你的车那里，总比冻死强。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我还是接不上老宋的话，如果他真的披着棉被，往回走着，来找到了我。那么，他该怎么看待大北线上的人性呢？

老宋：你也算过时间吧？你是不是也想过，我可能也会不回来呢？说，你动了脏心眼子没有？
被人家追问，我答话了：算过啊，也想过啊，只要你没回来，只要我能活着回到北京，你丫就等着瞧吧。

老宋：你说，咱们三辆车，怎么都在下午出问题呢？是不是那雄梅镇就不该去？
我：我倒是觉得，是追羚羊追出来的问题。藏区的教义是禁止猎杀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自由自在的野生动物。神山圣湖的区域，更是大悲之地，任何生灵都是神的子民。却被我们追的像浪鸭子似的，这神灵，能让你顺利走出大北线才怪呢！

老宋：那老爷子跟我们可是萍水相逢，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回来的。到了班戈，找个有警察的岗亭，报个警，就完事了。他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恩，他还可以找个固定的修理厂，给人家扔下1000块钱的定金，让修理工沿着路来找我们就是了。不管选哪个方式，老爷子都算是对得起我们了。其实，他可以不必冒雪夜返大北线，62岁年龄的人了，我们不会怪他的。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就是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后来得知，老爷子去的时间比较长，也是发生了一些故事的。先是把黄姐托付给牛仔哥们那车人，让他们带黄姐去找住宿的地方。然后，就去找修理工。第一个修理工，不提修车，声称自己可以把没有离合器的车开回到班戈，要价2000块，然后，修车另算钱。老爷子没接受，就接着找修理工。第二个修理工，二话没说，带上工具箱就跟老爷子出来了。更惊人的是，第一个修理工，是第二个修理工的亲弟弟。这是亲哥俩，都在班戈做汽车修理行业。

凌晨两点，进入班戈县城。先把修理工送回家，问他贵姓，姓周（以下称老周）。问他收多少钱，吞吞吐吐，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出来。我知道，他在犹豫，他自己的，人性的两面，在激烈的斗争。这样的一个人，起码还在斗争的人，是不可能开出一个天价的。

磨叽了十分钟，老周跟我说，夜间救援，就收700块钱吧。我给了他800块，要知道，大北线的救援，低于2000块的开价，简直就是赠送。尤其是老周这样的，专门做救援的，挣的就是救急的钱，保命的钱。

临走的时候，嘱咐老周，今晚就把明天用的工具和配件准备好，明天一早，我们来接你，去救援那辆车。

到了黄姐住宿的宾馆，电信宾馆，像个施工现场一样的大破院子。没找到牛仔哥们的车，后来通电话才知道，这个宾馆的床位，是他们留给我们的。床位不够了，他们只能住到别的地方去了。由此，我们就再没见过牛仔哥们那伙人。

这是，我见过的，被称为宾馆的，最烂的宾馆。平房，没水，没电，只有三张床。更要命的是，没有卫生间，不分男女，院子里偏僻的角落里，自行解决。关于晚饭，没有任何的想法。用老宋的话说：都特莫写遗书的人了，还吃什么晚饭啊？倒头便睡，明早还要赶早出发去救援那辆车呢。

荒原上的这一夜，这一夜的人性之展示，还是回家之后，再慢慢回味吧。

跨界罗汉

最近两天，一直在郁闷，行程中拍了很多的视频，自己却不会剪接配乐。下载了各种收费免费的软件，使劲的学，还是不行，咱不转业啊。整理视频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视频也可以截图啊。真不错，可以作为照片分享了，今天就上传视频的截图吧。

好吧，书归正传了。早晨，冷的厉害，地面上有积雪。睡了四个小时，就起床了，没有眷恋被窝，因为被窝里也不暖和。不想让妻跟着我们奔波，只叫醒了老宋，直奔修理厂。

先去加油站加油，只有90号汽油，这个加油用了一个小时。前边排着三辆车，两辆吉姆尼，一辆维特拉，都是铃木品牌。这些车是去穿越无人区的，同品牌的车，很有可能是厂家赞助的穿越行为。每辆车的后边都挂着一个拖斗车，里边摆的满满的，都是油桶。几十个油桶都要加满油，我只能等。下车，跟人家搭话，他们是昆明大队的，本次行程，要连穿四大无人区。询问了他们的装备，一应俱全，尤其是他们带的备件很齐全，足够组装一辆新车了。不由得心生敬仰，又遇到高人了。

早先，我报名参加金刚骆驼的探险队，是由北向南，正穿四大无人区的。金刚骆驼对我说：要想跟他的队伍走无人区，有三个硬性的规定
一：低于4.0的排量，不带玩（排量小了，动力不足，无法脱困）
二：自动挡的，不带玩（自动变速箱坏了，神仙修理工也修不了，只能弃车）
三：每车，最多两人，后排座椅一律拆除（要自负给养，没有给养车，车内空间很紧张）
我慌不迭的向朋友借了一辆LC105，信心满满的报名了。后来，公司竟然不给我假，眼睁睁的看着骆驼他们出发了。

眼前，就这三辆铃木，排量加一起刚超过4.0。就那俩吉姆尼，1.3的排量，自重不足1.3吨，还挂着拖斗车。能爬坡吗？能过河吗？拖斗车是没有减震和弹簧的，走个倾斜的角度，拖斗车一歪，就把牵引车带着一起翻车。后来就明白了，人家这才是高人。一出手，就是史无前例，史前有例子的，人家根本就不屑于玩。

至于以前成功的那些探险队，确实是存有很多的非议。清一色高头大马的大排量越野车，还带着两卡车的给养。向导，厨师，医生，修理工，一应俱全。用金刚骆驼的话说：那特莫不是穿越，那是度假，就那样的行程，扒拉个脑袋都能跑下来。

直到今天，我一直关注昆明大队的资讯。目前，还没看到那三辆车的消息，持续关注中。希望他们一路顺利，他们的做法，给小排量的越野车，争得了荣耀。不过，也确实让人揪心。

老爷子也来加油了，他一起床，看到我的车不见了，就知道我去救援了。结果，他赶到了加油站，我还没加上油呢。黄姐把妻也叫起床了，带着妻去吃了早点。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听说，藏区里有早点卖。

轮到我加油了，远远的，看到老爷子去跟那三辆车搭话了。毕竟都是吉姆尼，人不亲，车也亲。后来，老爷子跟我说，他使劲的跟人家套近乎，人家的反应很冷淡。如果人家稍微热烈一点，哪怕是有一点邀请的意思，他会毫不犹豫的，就跟着人家进无人区了。我头皮发麻了，这老爷子，用北京话说，就是个不知死的鬼儿。那是无人区，那不是大北线，更不是317，那可不是一拍脑袋，随时都能进去的。

加完油，驶出加油站。一声爆响，右前轮直接掉进了一个水泥路面的坑里。我就曹德雷，走完了大北线全部的烂路了，都没爆一条胎。这已经算是上了柏油路了，却爆胎了。回家去吹牛逼的资本，又少了一个。轮胎报废了，扒下来扔掉，只带了轮毂回家。救援还要推迟，老周要先给我换了轮胎。

不好意思继续拖累老爷子两口子了，让他们今天就跑到拉萨休整，我们修好车，随后去追他们。没办法，返回去救援，还是要带上妻，那么多艰辛都一起挺过来了，也不差这半天了。

拉上老宋和老周，一路猛跑。真不知道，扔在荒野里的车，变成了什么样子，或者，那车，还在不？。早晨，荒野里依旧是野生动物的天下。狐狸，肆无忌惮的追逐着土拨鼠。一个是要吃早点，一个是赶紧逃命。

车，还在那里，完好无损。瞬间，人性的话题，又在脑海里错乱了起来。修车，两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彻底修好，只是勉强能走了。那就走，挪也要挪回班戈再修了。经过昨夜的折腾，电台早就没电了。老宋让我先跑，找个饭馆，点菜，点酒，他随后就到。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我是真感觉饿了。昨天中午，在雄梅镇吃的午饭，到现在，24小时没吃东西了。

加速往班戈跑，迎面遇到了三辆风尘滚滚的铃木，他们是去往双湖方向的，从双湖开始，1400公里内，再无人烟。可以看到司机们都带着耳麦，他们也算是武装到牙齿了。那车速，那气势，一往无前。赶忙按喇叭，闪大灯，算是打了招呼。心底在祝福，期盼他们能顺利的从吐鲁番走出来。

找到一家川菜小管子，恩，点菜，点酒，像个人一样的吃点啥。饭菜都上来了，老宋却还是不见人影，打电话，还是无法接通。这就意味着，老宋和老周，距离县城还在20公里以外的距离。饿了，真扛不住了，一半打包，剩下的我和妻先吃了。

拿着打包的饭菜，到老周的修理店去等他们。老周的媳妇很热情，跟妻聊家常，讲他家的血泪史。这才知道，昨天夜里，要价2000的修理工，就是老周的亲弟弟。亲兄弟二人，都做同一个行业，早就有了隔阂。不同的是，老大以厚道著称，老二以奸诈著称。

看了一眼街上，已经是大雪纷飞了。风横着刮，雪也是横着下，高原的下雪，跟北方的下雪还真不一样。坐在老周的店里等，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实在是等不起了。什么大雪不大雪的，叫上妻，带上饭菜，赶回去，找他们。用老宋的话说，都特莫写遗书的人了，还聊什么下雪的屁事啊。

跑出县城，十五公里，就看见老宋在对面的坡道上爬。真正的爬，低速四驱，二档，勉强上一个小坡，还是走之字形的线路。那种艰难，不用看人，看车，就是十足的艰难。掉个头，跟上他，慢慢的走。我独自跑到前边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老宋那车，发出的，已经是拖拉机的声音了，还是破拖拉机的。进县城的检查站，几个年轻的小警官，看着这车，笑的前仰后合。回到老周的修理店，先吃饭，然后，还是继续修车。下午六点，车算是修好了。老周收了老宋1000块钱，老宋说，他自己心底的预期，是要用2000块钱的。跟老周告别，我把自己的手套和帽子送给了他。虽不是名贵的东西，但是，那是我回馈给人性的谢意。

老宋下了决心，这车不开了，托运回北京。这货，把明天上午十一点的机票都订好了。这也就意味着，回程的路，只剩下了我和妻的单车。这就还原到了以前的我们，每个这样的时候，都像是在度蜜月。只是，这次的蜜月，有些艰难。

雪还在下，天快要黑了，距离拉萨还有400公里。欣慰的是，路，都是柏油路，要命的是，又要开始限速了。跟老宋一对眼神，一拍桌子，走，到拉萨吃宵夜去。今天夜里必须赶到拉萨，必须赶上明天上午的飞机。这些天来的历练，使得人们已经到了二百五的状态。

这一上路，便是暴风雪中的念青唐古拉山，便是夜袭拉萨。妻，那天夜里说，今夜的游记，就叫：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跨界罗汉

出了班戈县城，就上了柏油路，久违的柏油路，平整，舒服。车太安静了，没有了搓板路，没有了颠簸的噪音，我很不适应。由此，算是走出了大北线，算是完成了一个愿望，算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旅行者。

班戈到拉萨有两条路，一条是老路，先到那曲，再到拉萨。而且，不走纳木错的湖区，走这条路要跑540公里。另外一条路，穿纳木错湖区而过，先到当雄，在到拉萨。这是一条旅游大道，走这条路，要跑400公里。但是，走400公里的这条路，要翻越念青唐古拉山的山口。在但是，不管走那条路，我们都不会看到纳木错了。纳木错，藏区最大的湖泊，是神灵居住的地方。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我们在两条路的岔路口，还是走错了路，向着那曲的方向跑了下去。发觉方向不对，折返回到正确的路上，浪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入夜，开始爬山。用车载逆变器给手台充电，带着充电器的手台，颇有几分90年代初的大哥大的味道。老宋的车，性能基本恢复了，我跑在前面，给老宋报路况。

进入纳木错湖区之前，有个限速站，也是安检站。检查完了各种证件，准备上路。值夜的警官看到了我的冲锋衣，笑了：你们遇到什么情况啦？当团长啦？我也笑答：呵呵，才当了半夜的团长，就退役了，这衣服是钻到车底下修车弄的。

导航仪上显示，山谷里的路边，有一片巨大的蓝色，那就是纳木错了。本次行程，虽然意外的收获了佩估错的美景，却实实在在的错过了纳木错。这里，我在2010年就来过了，而，妻和老宋，却是第一次来，就错过了。

雪，开始是小的，是小颗粒的冰晶。随着海拔的上升，雪越来越大。山路上没什么车辆，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路中间的分道黄线，可以沿着黄线走。十分钟后，上到海拔4800米的时候，黄线就完全看不到了，被雪给掩盖了起来。那就沿着洁白的路面走，没有洁白的路面的地方，就是山谷。电台里呼叫老宋：开始积雪了，挂上高速四驱，打开雾灯，减慢车速。

雪，不再是冰晶，变成了真正的暴风雪。雨刷器艰难的工作着，随时可能因为阻力太大而烧毁电机。堆在车窗两边的积雪，让视线越来越窄。风，猛烈，可以看到横着飞舞的雪，可以听到车身被风吹着，发出尖利的啸叫。视线非常不好，能见度不足20米。尝试着打开大灯，希望能看得更远一些。随即，惊出一身冷汗，抬起头来的灯光中，只有横风飞雪，看不到任何的路面。还不如用近光灯的时候，最少可以起看到眼前的一小段路。妻说，可以把三六零装在车顶上，也许能有作用。我否决了妻的提案，再强的光线也没用，穿不透密集的风雪。再次呼叫老宋：要不要停车躲过风雪？这货的回答很干脆：继续跑吧，明早我要赶飞机呢。

当时，还在感慨老宋的牛逼气势。结果，三天后才知道，老宋在当时的决定，那是无比的英明。下过雪的第二天开始，整个纳木错湖区就封山了，那一夜，如果没能过了山口，就要三天以后再过了。

好吧，那就继续跑，风雪中，漆黑的山路上只有这两车了。头顶上出现了飞舞的经幡，我们已经上到了垭口。念青唐古拉山垭口，海拔5220米，我们的身体适应度，完全藐视这个高度。但是，暴风雪，却是夺命的罗刹。呼叫老宋，下车看看。漆黑，没有银河的夜空，漆黑的山路。车灯照亮的范围内，只有横挂在山口上的经幡，看不到任何标志牌。风刮在脸上，就是传说中的，刀割的感觉。不能拍照，不能看到任何的景观，那么，我们该怎么留下来过这里的痕迹呢？天冷，尿多，就撒泡尿做纪念吧。站在路边就尿，山顶的风，乱风，没有方向的来回刮。于是，大部分尿到了自己鞋上。

哆嗦着，跑回车里，夜间11点，开始下山。随着下山，期盼着雪会小一些，落空了，雪没见小，却是越下越大。随着海拔的降低，变成了雨夹雪，更要命的来了，路上开始结冰。电台里呼叫老宋：只要能走就行，越慢越好，冰情再严重了，咱们就停车套上防滑链。老宋问我带了几只防滑链，其实，我只带了一套，两只。信心满满的告诉老宋，别担心，就两只防滑链也够用了，咱俩的前轮，各套一只。剩下的那只前轮，我就是用绳子缠，也能在轮胎上缠一个防滑链出来。

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家雀，看到了当雄县城的灯火了，雪还真的小了。还是限速，一路的限速，每小时45公里的限速。凌晨两点半，进入拉萨市区。老宋在电台里喊：我要喝酒，我要庆祝。

德吉路，拉萨的夜生活中心，相当于北京的三里屯，后海，这些地方。各色的娱乐城，酒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这个时间，想要吃饭，就只有这里了。串串香火锅，大堆的串儿，红辣的汤锅。这里居然有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这就是拉萨给我们接风的殿堂了。

我们走进饭馆的时候，引来了人们的目光。只有妻，看上去还像个普通的游客，我和老宋，已然是一副丐帮堂主的范儿了。老宋的身上，脸上，都是尘土，胡子拉碴，黑口黑面。我比老宋，还多出了一身的机油。出发前我和老宋一起刮的秃瓢脑袋，也长出了一层头发茬。至此，我们已经六天没有刷牙洗脸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继续往嘴里塞食物。带了十双袜子，也扔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三双。A货的名牌内裤们，就没舍得扔，酸臭的，挤在某个背包里的角落。饮用水没有了，方便面还剩下一箱，还有三盒罐头。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越到后半夜，生意越是红火。周边娱乐场所里的风尘女子们陆续的下班了，蜂拥的，来吃宵夜。这些女子，脸上没有高原红，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相比我们泥污不堪的冲锋衣，人家依旧是吊带短裙的装束。与这些女子邻桌而坐，简直就是来自不同星球的物种。她们彰显着都市生活的时尚与妖娆，我们则是刚从地狱里逃出升天的孤魂野鬼。这种反差，在视线中，及其刺激。

喝酒，发狠的喝。老宋说：大北线走完了，我的愿望实现了，谢谢你们两口子。其实，我也很想说这句话，没有老宋的结伴壮胆，单车，我敢不敢走，还很难说。事实证明，即使有了老宋的结伴，如果没捡到老爷子的话，老宋那遗书就算是派上用场了。持续的喝酒，兴奋，不停的回顾那些景观，那些时光。老宋找着茬儿的喝酒：来干一杯，这次竟然没看到狼。我曹德雷，看到狼了，必须干一杯，没看到，也要干一杯？

凌晨四点半，回到老陈的客栈。不洗漱，倒头便睡，人们已经习惯了了肮脏的睡眠。只能睡四个小时了，明早九点我们就要去找小胖。我要检修车辆，老宋的车要交给小胖托运回京。连续两天了，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白天还要赶路，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跨界罗汉

一早，还是没有打扰妻，我独自起床了。老宋从车里，抱出了那床救命的棉被，去还给老陈的媳妇。其实，人家把棉被给了他，也就没想再要回来，走完大北线的棉被，给哪个客人盖，都要被投诉。
我：宋总，这棉被您收藏了吧，留个纪念。
老宋：不，它最大价值的就是留在这里，给以后的人们继续用。
哇操，他不说懒得把棉被带走，还跟我拽哲学。

老宋这货，自从拉萨出发那次，拒绝了那个雷神娘娘（参见—回到拉萨），一路之上再没提起过女人的话题。此番，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登机了，这货竟然约来了一个温婉女子。真正的温婉，轻声细语的，袅袅婷婷的，细皮嫩肉的。至今，我都怀疑，老宋不是定的自己一个人机票，我很怀疑，这货带上那女子，双宿双飞了。我曹德雷，怪不得这货豁上命，也要雪夜闯过念青唐古拉山口，原来如此。

老宋带上那女子，我们一起直奔小胖的修理厂。老宋办理完了托运的手续，径直带着那女子奔了机场。临走的时候，郑重其事的跟我说：这几天，你慎重的考虑一下咱们穿越无人区的诸项事宜，回到北京你就拿个提案出来。哇操，这货一副执行董事的嘴脸，给我安排了一项新工作。

至今我还在遗憾，那天，如果能把老宋送到机场，再告别一下，会很煽情。话又说回来，这货带着那女子，巴不得早点离开我的视线呢。

小胖：大哥，我没瞎说吧？从大北线出来的车，肯定会回来找我，嘎嘎。
我：哇操，别提了，你说的那几句话，真救了老宋的命，他真把带去的棉被用上了。你给我带上的那些铁丝，也成了神器了，全绑在转向连杆上了。。

检修车辆，也就是检查了一遍，根本修不上什么东西。想要修那个总是掉个儿的方向盘，这里没配件卖，没辙了，把铁丝再拧紧一些，算是能应付到家。爆裂的离合器油管，拉萨也没这东西，小胖让我继续开着回家。看到那根胶水粘成的油管，小胖竖起了大拇指，大北线上的修理工，神勇无敌了。

跟小胖告别，拥抱，他说春节来北京找我喝酒，我热烈的欢迎。转头一想，哇操，把这兄弟给忽悠了，春节肯定是要出去游走的，我也不在北京啊。马上给小胖打电话，过了正月十五再来北京，我就回来了。告别了小胖，找个银行取些现金，还被吞了卡，来回的折腾着，找值班经理。这破机器，北京该给拉萨换新的了，否则，净TM的添乱。

回到客栈，已近午时。妻已经洗漱一新，脸上没了菜色，有了光晕。俺也忙不迭的洗了个澡，一地的泥巴球，差点堵了卫生间的下水道。下午陪着妻逛八廓街，买的最多的，是牦牛角梳，大堆的买，回去送给女眷们。再次路过了玛吉阿米，还是没感觉。随着转大昭寺的人们，在八廓街里，一圈一圈的走，人们在清洗自己的罪恶，妻，只管四处的淘宝。穿着半袖的衣服，溜达在拉萨午后的阳光里，舒服，却又轻轻的失落了。

在工艺品店里，看到了我们在卡若拉冰川收购的石头球，这里的要价，二十倍于我们当时的购买价。还看到了来自珠峰的化石，这里的要价，五十倍于我们当时的购买价。每次问价完了，妻都回头吐一下舌头，随即，我们遁去。这里是拉萨，这里是拉萨的价格。

老宋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要请老爷子吃个饭，席间，要替他再次的表达敬意。恩，这是必须的，回到拉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再次见到老爷子。给老爷子打电话，号码播了出去，我对妻说，老爷子现在布达拉宫拍照片，你信不信？妻不置可否。电话接通了，果不其然，老爷子爬上了布达拉宫左边的小山包，就在那里拍照片。邀请老爷子，晚上到客栈来吃饭，老爷子很开心。他不是想加入这个组织吗？那就来这个组织的聚集地坐坐吧。

通着电话，人工导航，老爷子如约而至。在酒吧落座，喝茶。老宋临走的时候，留下了顶级的大红袍，正好用来招待老爷子。茶台上杂七杂八，上次喝茶的人们，留下的残茶还在。自己动手清理，清洗，煮沸茶杯。这里的酒吧没有服务生，所有的事物，都需要客人自力更生。

来到老陈的客栈，坐在酒吧里，老爷子很兴奋，他说这里有家的感觉。老爷子狠拍大腿：早知道，就住在这里了。酒吧的角落里，就放着老宋留下的两箱子二锅头，今天，无论如何，要敬老爷子三杯酒。茶喝上了，菜也点完了，嘱咐老陈的媳妇，把你爷们喊回来喝酒，我要挑战他。等待的时间，人们窝在沙发里，开始了漫长的回顾。昨天一早，老爷子告别我们，离开班戈，一路走走玩玩，晚上才到了拉萨。一整天，老爷子都在纳木错的湖区游荡，拍了不少好片子。

菜上来了，撤茶换酒。第一杯酒，我替老宋敬老爷子，谢过救援之恩。我用玻璃杯喝酒，老爷子用喝茶的牛眼杯喝酒，一饮而尽。第二杯酒还没喝，老陈阴阳怪气的进来了：谁要跟我喝酒啊？嘎嘎！就你啊？从大北线跑回来啦？欢迎回家，嘎嘎！

随即，加菜，加酒杯，老陈落座。都叫他老陈，其实一点都不老，是个官称，两口子都是80后。经营这家客栈，他们赚的不是我们这些驴友的钱。用老陈的话说：赚2B的钱，爽自家的兄弟。

9月30号，跟我们同一天出发的老陈，带着一支队伍反穿大北线。之所以在路上我们没有遇到老陈的队伍，是因为他们从措勤开始，向南，去了普兰，而没有向西走，去狮泉河。也不知道老陈收了人家多少钱，却只带着人家走了半条大北线。时间上一核对，他们比我们早一天离开的措勤，算是擦肩而过。

两杯酒下肚，老陈打开了话匣子。他带的那支队伍，十三个人，都是些官员和富商，还有带着小蜜来的。富商出钱，官员们旅游。那些人出价很高，就想找个稳妥的，经验丰富的人做向导，走一次大北线，于是，他们就找到了老陈。老陈一看有钱赚，纠集了几辆弟兄们的丰田，就带着这些人上路了。我们接下来的喝酒，就变成了老陈的个人吹牛逼时段。

---上了路，我就是爷，说什么是什么。凡是吵着要洗澡的，吵着要吃大餐的，吵着路太烂的，对这些人就一句话。想走吗？想走就别废话！再废话，下车！滚蛋！

---只要我的脸色一黑，这帮孙子就吓坏了，生怕我一怒而去，他们被扔在里边喂了狼，嘎嘎。

---越是特莫有钱有势的人，越是特莫怕死，他们越是怕死，我特莫就吓死他们，嘎嘎。

---在内地，他们就是爷，在大北线上，我就是爷，嘎嘎。

---在路上，这些人还来向我炫耀他们的照片，我一看，他们是站在丙察察线的大流沙下边拍的照片，嘎嘎。

---那大流沙是什么地方？那是放个响屁，都能引发山体滑坡的地方。咱们这些人野跑的人，过一次那地方，那也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这些2B，竟然站在大流沙下边拍照，还举着俩手指头，耶…..。这些人是怕死不知死啊，嘎嘎。

---你们说，这不是2B是什么？这些2B 的钱，我要不去挣，就特莫没天理啦，嘎嘎。

---来，喝酒，喝酒。
老陈越说越得意，这一段牛逼吹完了，他自斟自饮了三杯酒。

酒吧里，又有人来了，于是，酒桌人数持续扩编。随即，演变成了一个大爬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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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到了老爷子赠送给我的一组他的作品。看完人家拍的照片，先是想把自己的相机砸了，后是想一脑袋扎马桶里，淹死得了。那感觉，哎……别提了，我这大北线，算是白跑了。咱就呈献一组老爷子的作品吧。

拍照片咱是完蛋了，咱还是继续写字吧。

先进来的，是一对武汉的小夫妻，度蜜月的。没去海南，没去巴黎，没去马尔代夫，来了拉萨，这就是志趣相投的人了，这就是兄弟。这小两口，开一辆前驱的逍客，沿着318跑上来，算是不容易了。318国道，理塘至新都桥在修路。那烂路，春节期间，我和妻领教了，绝对的让人崩溃。这小两口，更不容易的是，我们走的时候，没有雨雪，只是烂，而他们走的时候，又多了水坑和烂泥。用那男士的话说，那段路，就是个哭，一边开，一边哭。过了巴塘，刚刚不哭了，在通脉又遇到了泥石流塌方，在路上堵了三天，又哭了三天。

小两口也点了菜，还没上来，大家随便的一交流，就熟络了。随即，拼桌，加酒。原来的餐位，已经太小了，换到更大的桌子上。持续的打开牛二，那新娘，比那新郎猛，整杯的牛二，一口干了。一问他们的计划，是要去大北线的，晕死，两驱，有风险啊。新郎很健谈，也是个游走四方的人物。说起大北线的艰难，说起两驱的风险，满脸的不在乎，让我们等他胜利的消息。不过，这个晚上的聊天结束了，他们最终放弃了去大北线的计划。此乃后话。

又进来一个人，男士，弓腰勾背，一副大烟鬼的状态。惨白的脸孔，瘦弱的身体，趿拉着一双黑布鞋（以后简称黑布鞋）。看大家聊的热闹，举着个大茶杯，加入进来。于是，从开始的四人小酌，变成了八人畅饮。

期间，客栈里开进来一辆陆风。下来一对中年夫妻，他俩把我当成了客栈老板，问我，还有没有房间。随即，跟黑布鞋拥抱，很热络，很熟悉的样子。老陈一嗓子叫来媳妇，带着这对中年人去了房间。简短的被打断之后，随即，又热闹了起来。

黑布鞋宣布了自己的路线，也是走大北线的。并，指着门外停着的一辆老款的君威轿车，就用这车走。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他说，就用这辆车，走过了新藏线，走过了317，走过了丙察察线，还走过了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进藏路线。第一个向他敬酒的是老陈，老陈说：你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心中有剑，手中无剑。野要越，用不用越野车，已经不重要了。黑布鞋很得意，一饮而尽。大家各领风骚一小段，接下来，进入了该黑布鞋的牛逼时段。

话说这位黑布鞋，开一辆君威走丙察察线。用他自己的话说，能开着走最好，不能开着走了，就顾当地的村民铲路。路都修不成的情况下，就雇当地村民把车抬过去。丙察察线走到了一半，黑布鞋就开始寻找另外的一条路，这是我们大家，包括老陈在内，谁都没有听说过的一条进藏路线。问他是怎么知道有这条路的，他说，也只是听别人聊了那么一句。这条听说来的路，还真被他给找到了，一脑袋就钻了进去。走到第三天的时候，前边塌方，后边走过的路，被修路的施工机械给挖断了。黑布鞋被困在一个叫比如的小村子，呆了一个星期。他询问这个村里的人们，往前走是什么地方？村民们，包括村长在内，没有一个知道的。我们问黑布鞋这一个星期都在干什么，他说，就三件事，吃饭，看电视，睡觉。黑布鞋继续说，困在比如一周之后，后面的路通了，又进来了一辆陆风，就是刚才问我有没有房间的夫妻。那对夫妻，是走丙察察线，走迷路了，误入到这条路里边的。黑布鞋可算是见到了亲人，抱着人家痛哭了一场。第二天，前方的塌方也清除了，他们两辆车就一起往前走。其中，一半的路，君威是被陆风拖着走过来的。最后，走出来的时候到了318国道，上道点，是在林芝路段的一个小村子。那对夫妻就留在了林芝游玩，他们也是相约拉萨再见。这黑布鞋，就一口气跑到了拉萨。

就这一干人等，听黑布鞋的经历，都听得目瞪口呆。以前，都是我听老爷子的讲座，今天，老爷子也只能听别人的讲座了。
老陈说：你就独自牛逼就好了，不要乱宣传哈，你这是砸我的饭碗呢。
老爷子说：走完了大北线撒，你那辆君威我收藏了嗦。
我说：上海别克要不给你报销了全部费用，那是真特莫的没人性了。

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接下来，热烈的敬酒。直到今天，但凡有人在群里高谈阔论，藏区的路况如何的艰难，需要一辆如何厉害的越野车，老陈必定站出来发言：怂人，就只能说点怂话，看看人家黑布鞋，一辆老君威走天下，换了是你们开君威，还特莫别出门了呢。

老陈竖起了那根要命的食指，酒，就是一直喝。桌子底下，空酒瓶子，被人们无意间踢得叮当烂响。老爷子已经不胜酒力了，小脸儿绯红。迷醉的状态下，听到精彩处，还是时不时的嗷嗷怪叫。黄姐给我使个眼色，暗示，不能让老爷子再喝酒了。

最先倒下的是新娘，很猛的女人，能喝，倒得也最快。随着小两口的离开，酒席散了。我扶着老爷子送行，车只能黄姐来开了。此时的老爷子，跟我说起了一件事情：你答应给我贴上的那个车标嗦？还有得没？

惭愧得有些紧张，在文布南村的那天夜里，就答应给老爷子贴好的车贴，我竟然就给忘记了。拿出最后的一个车贴，拿出毛巾，边擦边贴，贴在了吉姆尼的后玻璃上。

转身，跟老爷子拥抱：大哥，在北京的北边，有个地方叫坝上，下了雪，会很漂亮，您一定会喜欢，我们去拍照片，我们去豁雪，我等您来。

夜，很黑，眼睛处在黑暗中，老爷子没有感觉到我的情绪起伏，乐颠颠的走了。到今天为止，这还是我们最后的见面。

回房间睡觉，明早六点，出发，回家。只有我和妻的，两个人的行程，蜜月一般。

跨界罗汉

定了闹钟，六点钟响了，实在是困，又翻了个身接着睡。这一睡，就到了早晨八点。再起床的时候，索性在客栈里吃了早饭。早饭期间，遇到了那对陆风夫妇，他们今天就要出发去珠峰了。走出酒吧，就遇到了度蜜月的小夫妻。他们说，电脑的主板坏了，所有的导航路线图都没有了，他们决定不去大北线了。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理解他们的决定，这不是懦弱，这是理智。逍客，单车，两驱，有点冒险了。

清点了车里剩下的物品，又去超市买了些水和食品带上。早就过了国庆节的长假，现在是工作日了，拉萨的市区里也会堵车。从拉萨出城，轻车熟路，直奔来时的青藏线。大凡旅行的人们，要么青藏线进，川藏线或者滇藏线出。要么川藏线或者滇藏线进，青藏线出。像我们这样，走重复路线的极少。一是时间紧张了，要赶回去工作。二是，今年内的川藏线实在是走不得，烂到了极致。原路返回实属被迫之举，岂知，这一条返回的原路，竟给了我们巨大的惊喜。

昨天，跟老宋吹了牛逼：看我给你表演个神奇的，拉萨回北京，我只用三天。说这话的时候，我向老宋竖着三根手指头。但是，这限速，却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的。路过拉萨城外的第一个限速站，远远的看，貌似没有人值守。呼啸而过，就没有领取限速卡。这第一站没有领卡，再往后走，犹如游戏闯关一般的艰难。于是，这一路上，围绕着限速卡，衍生了颇多的故事。

到了羊八井的限速站，跟警官解释，拉萨的限速站无人值守，我们就先跑过来了，需要您给开一张限速卡。警官说：这个站只有签时间的权限，没有发卡的权限，让我到下一站，当雄，去领取。于是，没有限速卡，就尽可能的快跑。

到了当雄，继续向警官解释，拉萨没领到限速卡，希望给补一张。这次可麻烦大了，警官说什么都不给补卡，一定要让我回到拉萨去补。拉萨到当雄，一个来回就是200多公里，说什么也不能来回的跑路啊。改换面孔，发飙了，质问警官：你们自己的管理系统无人值守，怎么能让过路人来回跑路呢？再接下来，就进入到了僵持的局面，各自据理力争。有一个年长的警官参与了进来，问我：你要去哪里？我说明了路线。年长的警官说：你如果是往回家走，你尽管可以跑过去，我们不会阻拦你。但是，我们不可能违反规定，给你补开限速卡。继续闯关的后果，就只有你自己来承担了。还有，如果你是去纳木错旅游的，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你过去，那里下暴雪，封山两天了。听年长的警官说完了，心里先佩服了一下老宋。暴风雪的那天夜里，如果没有跑过念青唐古拉山口，就要最少三天以后再出来了。然后，走回自己车里，发动，往前跑，还是没有限速卡，爱咋咋地。反正也没有限速卡，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爱咋咋地。

远远的，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警车，交警的。思量之下，停车，脸上挂好微笑，走上前去：警官先生您好，我遇到了真正的麻烦，必须向您寻求帮助。我一改刚才发飙的面孔，装得极其绅士。警官笑了，问了我原因，走回警车里，给我开了一张限速卡。常言道，人受一句话，佛受三炷香，我的假绅士，引发了警官先生的真绅士。亦或是，人家就一贯的绅士。总之，提心吊胆的跑了一路了，在当雄，那么激烈的交流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在这里，被轻易的解决了。感谢警官，感受温暖，不急于赶路，跟警官闲聊了起来。后边陆续来了几辆包车的越野车，看我站在那里跟警官说话，远远的就停了下来，不敢走了。我猜，他们是绕小路，躲过了当雄的那个限速站，想进纳木错湖区的。跑到这里一看，还有流动岗，他们绝望了。有了限速卡，就不能再疯跑了。但是，就在这段路上，我拍到了本次行程还未拍到过的两种动物。

远处的山坡上，站立着一只巨大的鸟，那是藏地的神鹰，秃鹫。再看山脚下，一只更巨大的秃鹫，在撕扯一只死去的藏狗。就在二十米开外，还站立着另外的一只。三只秃鹫，很明显的分出了等级。一只在吃，一只在看，一只更远的看，动物世界的等级制度森严。抓起相机，蹲在地上，向着秃鹫一点一点的挪动，挪到最近的地方，距离不足十五米。最终，还是惊扰了它们，扇着翅膀，向远方奔跑起来。那巨大的翅膀，目测，超过四米的宽度。

更为神奇的是，一只藏狗，就站在鹰的附近，静静的，看着鹰撕扯自己的同类。它看得很入神，也许，那鹰在撕扯的，就是它曾经的伙伴呢。

在拉萨河下游的草原上，一望无际的牦牛群中，多出了一些白色的点点。停车，用70-200看过去，大喜，一大群黑颈鹤，就在连绵的牦牛群中悠闲的嬉戏。下车，想尽可能的走近一些。走了没多远，被一辆牧民的摩托车给拦住了。他不允许我走进草场，他说，我会惊扰了牦牛群，会给牦牛群带来疾病。其实，他的说法是有科学依据的。人体会给草场带来很多病毒，那些在草原上健硕无比的牦牛，一旦沾染了人类传播的病毒，就会变得非常的脆弱。没办法，只能远远的拍了一些照片。此时，及其怀念老爷子的500毫米炮。

在古露镇，交了旧的限速卡，换了新的限速卡，要进入那曲地区了。换卡的时候，一位警官走到我的车前，探头，看了看我的后排座位。问我：能搭个人到那曲去吗？我毫不犹豫，能！

随后，警官叫来一位女士，藏族，身上有浓郁的酥油茶的味道。女士上车以后，说了声谢谢，就再不说话了，妻尝试着跟她交流，无果，除了谢谢，她不会说其它的汉语。妻拿了巧克力派和卤蛋送给她。车上有了这位女士，可以尽快的赶路了。

由此，再不管限速的那套说法，就是一路飞驰，不受限速的制约。车上坐的女士，就是俺们的快速通行证。连续两个限速站的警官都很给面子，限速卡都不检查了。下午两点，进入那曲城区，那女士再次道谢，下车走了。我和妻寻找午饭的地点，竟然跑到了号称全球最大的虫草交易市场门前，那曲的虫草，和青海三江源的虫草，是品质最好的。午饭，找到一家川菜小馆，吃的舒服。再次上路，路过了那家曾经全体输液的小诊所，心里莫名的温暖。至于今晚住在哪里，我们还没想过，先跑路吧，跑到哪算哪。

出了那曲城区，再次领了限速卡。虽然车上没有了快速通行证，但是，这段路依旧是快跑。盯着公里数，算计着时间。想赶出一些时间，在距离限速站几公里外的地方，停下车，睡上一觉，养养精神。结果，计划落空了，没睡成。再过唐古拉山口的时候，心里惦记着那户山顶上的帐篷人家，就又去拜访了。时间紧，匆匆的打了招呼，留下茶钱继续赶路。那小女孩依旧是送出门外，依旧是只有微笑。那样的微笑，只在天堂里才有。

入夜了，打开独眼儿的大灯。持续一整天的奔跑，竟然没有被限速制约到，那三天跑到家的牛逼，胜利在望了。算计了一下路程，距离最后的限速站，还有十公里，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这样一直跑到限速站，早到的每分钟会被罚款一百元，我就要特莫的去卖血了。于是，准备再跑五公里，就停车，睡上一觉再说。

不知道是公里数记错了，还是限速站提前了位置。我看到限速站的时候，时间还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吓坏了，慌忙的停车，熄灭了大灯，沉浸在路边的黑暗中。我问妻：你说，那限速站上的警察，看到我们了吗？妻说：应该是看到了，这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还是亮着大灯的。跟妻的探讨，已经没有意义了，限速站上，警察的强光手电，已经照射了过来。

跨界罗汉

被警察的手电照射，没办法了，硬着头皮，发动，开到了限速站。躲是躲不了啦，要罚款，还是要红包，我都要认了。以前经过的限速站，都是警官坐在塑钢的小房子里，等我们到窗口去办理手续。唯独这次不同，警官走出了小屋子，直接站到了我的车门前。放下玻璃，脸上堆满献媚的笑容，我这笑容，比唐古拉山口的那个小女孩，恶心一万倍不止。警官把脑袋伸进车里，看了看我的后排座位。

刚想开口对警官说悔罪的话，警官却先开口了：能帮我们带一个人到格尔木吗？
我：能，别说格尔木了，带到北京都行。

警官：需要费用，我们可以给你钱。
我：不需要，不需要，顺路，顺路，为社会做点贡献。

下车，跟着去警官的小屋里，接这个搭车的神秘人物。路过小屋的门前，空地上，堆满了没收来的汽油桶。最少有100只以上，大大小小，塑料的，金属的，码了一人多高。扫视一下，一眼就看见了油桶堆里边的三只神器。美军的军用汽油桶，三十升的，带双放气孔，带双向抽吸的软管，带内部压力表，带防静电涂层。据说，这玩意，不怕子弹。还据说，从三十米高空坠地，不会开裂，可以用来空投。这下可开眼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阿帕奇油桶，这是我们心目中的极品物件。这玩意，买都没地方去买，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带到这里来的。对我来说，有了这玩意，地球就变小了很多。

警官带了一个人出来，是个满脸稚气的小伙子。
警官：就把他交给你了，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我：您别客气，我还要感谢您的信任呢。

警官：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没有了，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警官：我知道你跑超速了，把你的限速卡给我吧。这是最后的限速站了，再往前就没有了。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安全，祝你们一路平安。
我把限速卡递到警官的手里，他看也没看，随手一撕，随风飘逝了。其实，这警官在滥用职权，但是，这样的滥用，让人感觉温暖。

带上这个小伙子，跑出了大概十公里的样子，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在警官问我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什么不对警官说：您就把那三个油桶送给我吧，反正您留着也没用。为什么就没说呢？脑袋短路了？为什么就没说最重要的话呢？搓火，还想再抽俩嘴巴，被妻给拦住了，妻说：没被罚款，你已经是捡了馅饼了，还想捡金元宝啊？

从懊恼中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伙子。
我：兄弟，你是什么情况啊？怎么会深夜呆在安检站啊？
小伙子：叔，我就是个路过的，被他们给扣下来的。

呵呵，我叫他兄弟，他叫我叔，这辈分乱套了。不过，这也比在差那乡捐赠文具的时候要好得多。差那乡的那帮红脸蛋儿的小家伙，管我媳妇叫老师，管老宋叫叔叔，管我叫爷爷，那辈分，更乱。曹德雷，俺当场被雷得外焦里嫩。

小伙子不拘谨，爱说话，爱聊天，我们也就明白了他的情况。东北孩子，十六岁，不好好读书，老是打架，被学校给停学一年。在家闲得慌，就跟着跑长途大货车的哥哥出来开开眼界。因为不到十八周岁，还没有身份证，不能进藏，被警察扣在了检查站。哥哥的货运线路站在格尔木，那里有很多他的老乡都做长途运输。哥哥的家安在北京怀柔，由此说来，算是半个老乡了。他被警察扣下一个小时之后，警察就要交班了，他就成了无法安置的难题。于是，警察就拦下了我，把他带回格尔木。

我：兄弟，你着急回去吗？如果你着急，咱们连夜跑，如果你不着急，咱们该找个地方住宿了。
小伙子：叔，我不着急，我哥哥去拉萨了，我回去也没事干。

我：兄弟，你吃晚饭了吗？
小伙子：叔，我吃了，警察管饭了。

我：兄弟，你跟我回北京吧？一边走，一边玩，怎么样？
小伙子：叔，我现在不能回去，我要在格尔木等我哥回来。把你的电话留给我吧，回北京了，就给你打电话。

给小伙子拿出咖啡，拿出巧克力，他很开心。夜间十点，到达雁石坪，唐古拉山口和昆仑山口之间的一个小镇。找到一个穆斯林开的小旅馆，三张床的房间整齐洁净。更舒服的是，房间内有一个巨大的火炉子，烧煤的，炉火很旺。炉子上烧着开水，整个房间，温暖湿润。唯一 的遗憾，距离柴油发电机太近了，噪音很大。吃过泡面，和衣而卧，进入黑灯瞎聊阶段，听小伙子讲他的小女朋友。

第二天早晨六点出发，一出房间，彻骨的冷，比大北线还冷。温度计显示零下十七度，车窗上结了厚厚的冰霜。拿出一张银行卡，使劲的刮前玻璃。后来，再用这张卡的时候，人家说，磁条损坏了。

没有了限速，一路的飞奔。路过昆仑山口的时候，停车，给小伙子拍了张照片。跟小伙子合影的那块巨石上，刻着“光明天路”。我告诉小伙子，好好读书，才是光明天路，打架是条死路。

再次路过了那一对石碑：万山之祖，巍巍昆仑。中午一点，进入格尔木市区。我准备带着小伙子一起吃午饭，然后送他去货运基地。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小伙子叫我停车。随即，他窜下车，返身扔了一张钱在座位上，撒腿就跑了。我下了车试图去追他，很快，他就消失在马路的对面了。

一张，一百元的，软的，湿润的，皱皱巴巴。这张钱，他肯定在手里攥了很久了，应该是他哥哥临走时候留给他的。

就剩下我和妻单独吃午饭了，路边店，牛肉面，肉夹馍，很香。继续赶路，六个小时后，我接到了小伙子的电话。他说，不好意思再麻烦我们了，他说我们俩是好人。

跨界罗汉

从格尔木加完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今天的目标是兰州，还有整1000公里。明天，从兰州到北京，1550公里，全程高速，我已经闻到了北京的味道。呵呵，明天夜里，到家门口的马兰拉面吃宵夜去。

出了格尔木，走在柴达木盆地边缘的荒凉地带，这就是老宋说的，审美疲劳的地方了。几个小时的行车，除了路过一个叫都兰的县城，剩下的景色，都是一模一样的戈壁，一模一样的荒凉。

妻，忽然间大喊：右边的戈壁里好像有个东西，很大。减速，定睛一看，是一头骆驼跑了过去。再看了一眼，貌似传说中的野生双峰驼。掉头，追它。这一路的行程，骆驼看的很多了，但都是家养的，都是肥肥大大的，满腿都是长毛，驼峰也都是瘪的，不怕人，走到它身边都不带抬眼皮的。最重要的是，家养的骆驼都扎堆儿，必须是一群一群的聚在一起。我在追赶的这匹骆驼，却不是这样，体型匀称，肌肉强健，短毛，驼峰挺立。最重要的是，它就孤独一只。野生的单峰驼，很常见，在浑善达克的深处，见过三次大群的。但是，双峰驼，却很稀有。据说，在野外，看到野生双峰驼的几率，比看到大熊猫的几率更小。

骆驼在戈壁里跑跑停停，我就在路边追着，走走停停。能拍一张算一张，拍不到了，就接着追。骆驼还算配合，跑一小段，就停上几秒钟，而且，始终跟公路保持着30米以上的距离。它一停下来，我就赶紧踩刹车，妻就赶紧把相机递到手上。我一直在找能下道的路，想追到戈壁里边去。没办法，就是下不去，路边是排水沟，爬不出这柏油路了。

追踪了大约十分钟，骆驼玩够了，开始向戈壁的深处跑了。妻，情急之下，开始用人类的语言向骆驼喊话：哎！骆驼，别跑啊，哎！骆驼，我叫你呐，哎！骆驼，回来回来，哎！骆驼…..也不知道骆驼是不是听懂了，反正是越跑越远了。

掉过头来，继续赶路。快到青海湖的时候，有了手机信号，妻开始用手机百度关于野生骆驼的资料，对比着相机里的照片，妻大叫，跟资料里描述的野生双峰驼一模一样。妻说，回家要把照片发给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如果他们能确认，真是野生的双峰驼，这里就可以建成保护区了。

天色渐暗，到了一个高速路的入口处。印象中，到西宁市区之前，是没有高速路的啊？这入口从哪来的呢？问那收费人员，这条路，到不到西宁？他含糊其辞，说到这条路可以到共和，共和，也可以到西宁。一想到跑高速路，也许会节省一些时间，就交了钱，上了路。后来才知道，这路，为什么是要先收钱的。本来跟妻说好的，到青海湖去拍日落。上了这条路后，从导航方位上一看，傻眼了，这条路根本就不经过青海湖旁边。

拍不到日落，也就算了，接下来，这条高速路让我及其崩溃。先是封闭了右侧的全部车道，我只能沿着标志物走到了左边车道，但是，左边的两条车道中间，并没有任何的隔离物。左边的对面来车，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依然是沿着自己最左边的车道猛跑。连续的两次，紧急的闪动我的独眼大灯，对面的来车才算是躲避了我。吓得半死，找到个隔离带比较平缓的地段，越个野，赶紧跑回了右边的车道里。

更要命的是，路上的服务区，还都是只有个牌子的阶段，一个都没建成呢，车里快要没有油了。在大北线上，趴窝了，人家不会笑话咱。在高速路上也趴窝，那不窝囊死了吗？

好吧，对面的车道太吓人，咱们回自己的车道跑，这总行了吧？还是不行，右边的车道也不太平，貌似还是关闭着的。可是，这关闭着的车道上，牛羊满地，骡马成群。牛粪饼子，马粪蛋，就不说了。从路边的洼地里，随时可能窜出来一群羊，在路上疯跑。

好吧，咱赔不起人家的羊，咱慢点开，这总行了吧？还是不行，跑着跑着，路没了，前方是隧道在施工，我前边的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在掉头了。在高速路上，逆行，往回跑，找出口。

好吧，咱跟着人家掉头，下高速，这总行了吧？还是不行。前边的这辆黑色轿车，在匝道桥上，停了下来，堵住了一辆大货车。从轿车里下来五六个手持棍棒砍刀的人。原来这轿车，是来找这辆大货车寻仇的。妻在车里大叫，那些人要动手啦！！！咱们快倒车吧！！！咱小心翼翼的按了按喇叭，还好，这伙寻仇的人，还没疯到见谁砍谁的地步。把轿车挪开了，咱算是下了高速路。

唯独一件顺心的事情，下了高速路，马上就看到了一个加油站。一加油，73升，换句话说，没遇到这个加油站，再跑十几公里，我也就趴下了。

加油出来，再次上路，一条蛋疼的烂路，在修路的那种。一看路牌，妈呀，熟悉啊，走过这条路的云南段和西 藏段啊。传说中的214国道，有代表性的烂路之一。这条路从云南，西藏，四川，延伸到这里，就快到了尽头了。这条路的南半段，就是滇藏线，也就是茶马古道。北半段，西宁到玉树的这一段，就是唐蕃古道，是我早晚要走的一条传奇线路。快到西宁的时候，竟然还爬了个垭口，海拔3800.

夜深了，胡乱的往嘴里塞了些卤蛋，巧克力，继续疯跑。西宁市区，飘过。对妻说，我要带你去吃兰州的羊肉串，十三年前，我吃过，太好吃了。再进兰州市区，傻眼了，跟十三年前完全不一样，除了黄河是不变的，其它的路都不认识了。这个好办，直奔最热闹的市区，西关十字，不怕吃不到羊肉串。

先是找到了一个夜市，随即，找到夜市旁边的一家七天酒店入住。办了房卡，不上楼，直接去了夜市。用本山的话说：你大妈已经不是你原来的大妈了，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十三年后再进兰州，羊肉串，美味依旧。连吃带喝，凌晨一点算是回了房间。车就扔在了路边，明天必须早起床。那停车的位置，起床稍微晚一点，车就要被兰州交警拖走了。

跨界罗汉

早晨七点，在七天酒店吃早餐，喝粥吃包子。到过了一次兰州，居然连一碗牛肉拉面都没吃上。离开市区，跨过黄河，又上了高速路。来时的路上是一片阳光，回家的路上是阴雨绵绵。从兰州出来就在下雨，跑进宁夏了，还是在下雨。今天的赶路，1550公里，要经过六个省市，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河北，北京。貌似，三天时间，拉萨到北京的牛逼就要实现了。

我对妻说，再过两次黄河，咱就到家了。妻说了：一千五百多公里，也就是用十五个小时，咱们晚上十一点就可以到家了。我大吃一斤，对妻说：这条路的一千五百多公里，可不是北京到长沙的一千五百多公里，那条路是一马平川的大广高速，这条路是曲曲弯弯的山区高速，大货车还特别多。

再次进入毛乌素沙漠的时候，困意袭来。好吧，将计就计，让妻开一段吧。这段路车少，路新，是让她练车的好路段。妻拿到驾驶本有两个月了，这次旅行也跟着我跑了二十多天了。堂堂的副驾驶，一趟旅行下来，连车都没开过，就到家了，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上午十一点，停车，调整好座椅，妻，当上了正驾驶。一起步，横着，就窜进了最里边的快速车道。开了不足五百米，路中间仅有的一个大铁皮桶，就被妻正正的碾了上去，颠得我头顶撞了车顶。

真的疲倦了，放平座椅，不顾一切的睡了过去。再一睁眼，下午四点了，再一看妻，开得很来劲，再一看油表，傻眼了，表针已经耷拉到警告线下边去了。
问妻：你知道，汽车是需要加油的吗？
妻：知道啊，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加油。

下道，进了服务区，加油，吃饭。补充了红牛和咖啡，今天的夜路有些艰难。出陕西，进山西，再过黄河。进了山西境内，第一个城市，就是吕梁，过了吕梁，天就黑了。猛然间，就想起来，来时的这段路上，对面排了十几公里的大货车队伍，轮到我们回去了，会不会还有呢？十分钟后，答案揭晓了，还是那个B样儿，还是那么多排队的大货车。没有检查岗，没有交通事故，就一个原因，山路太陡，大货车爬的慢，于是，越积越多。在大货车里钻来钻去，像极了在爱拍得上面玩游戏。

这一钻，就钻到了太原界内，大货车没减少，但是，路宽了一些。那个雷人的高速交警提示牌又出现了：禁止停车买葡萄，违者罚款500元，扣六分。

过了太原，妻兴奋了。打电话给家里，告诉老妈，明天上午回家去接坦克。打电话给姐们，叫人家去马兰拉面吃宵夜。一通的打电话，四处的报平安。跑过了石家庄，进入保定界内，随即，车子一声爆响，浓烟滚滚，就发生了前言中的那一幕（参见：---前言）

凌晨五点半的时候，老张终于来了。这货，凌晨两点就出发了，我告诉他往保定方向跑，他跑反了，跑到了廊坊，发觉不对，才又往回跑。在出发来救我之前一个小时，他刚从浑善达克沙漠里，拖回了杨哥的依维柯，连续跑了46个小时的路。

老张往车底下扔了一个脚垫，躺进去，把前传动轴摘了下来，举着给我看：哥哥，你真行，把前传动轴都跑得开了花了。我也懊恼，躺在大北线修离合器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垫个脚垫在后背下面呢？否则，我那可怜的冲锋衣也不至于报废了。

挂好了U型钩，栓好了拖车绳，老张开始拖着我回家。在高速路上，私自拖车，那是重罪。坏车了，就只能求助高速巡警，要用清障的拖车背着走，那车的收费，每公里25元。我俩说好了的，到了涿州影视城出口，就出去，那里没有交警，然后走国道回家。老张太累了，到了这个出口，昏昏沉沉的就跑了过去，再往前，就是河北和北京的地界收费站了，那里的交警可是太多了。拖着我的老张，还是一副豁沙子的劲头，走最里边的快速道，拖着我，还在不停的超车。

没办法，硬着头皮过收费站。换了卡，交了钱，刚出闸，就被一个交警看到了。指着我们的车，张大着嘴，满脸的纳闷的走了过来。心里暗自叫苦，完了，这下算是跑不掉了。就在这时候，这交警直直的向我后边的方向跑了过去，我估计他是看到什么更值得他纳闷的东西。过了这一关，再过安检区的时候，又有一个交警站在那里，这个交警更干脆，抬着头，看着天空，默默的发呆呢。我和老张，中间连着拖车绳，就在他面前三米的地方过去了。

再遇到出口，赶紧出了高速路，再不下路，就不会有刚才那么好的运气了。被拖着走，在后边，看着老张在前面开车，这货不是打自己脑袋，就扇自己嘴巴。他的车是画着龙走的，几次都险些跟旁边的车刮蹭上，我被他吓得不停的按喇叭。他太累了，到了极限。

上午十一点，回到老张的修理厂。停了车，撒泡尿，点上一支烟，开始埋怨老张。

我：我这三天到家的牛逼都满世界吹出去了，天亮之前到家，我也就算是兑现了牛逼。你可倒好，跑廊坊去了，浪费三个小时的时间，我这牛逼也就算是吹爆了。
老张：哥哥啊，走错了路也不能怪我啊，没被河北交警给扣了车，你就算是烧了高香了。你觉得你背运，杨哥的那霉，倒的更邪乎。你是到了保定才趴窝，他直接就趴在浑善达克里边了。我们四辆小切，在沙漠里拖他的依维柯。把车串连起来拖，五辆车，连成串儿的，跑起来跟火车似的。

我：那不行啊，我这算是落了个说大话的名头啊。要说是三天跑到家，咱确实没跑到！要说是四天跑到家，咱真憋屈！老宋会怎么看我？维子会怎么看我？老爷子会怎么看我？以后在鸡界还怎么混？那些相信了我的牛逼的人们会怎么看我？人家会觉得，俺以前的牛逼也是假的。
老张：这是备用车的钥匙，别逗贫了，你快回家吧，我困死了，要睡会儿。

换了备用车，还是切，自六。把自己车里的行李都搬到备用车上，回家。往家里搬行李的时候，受到搬家公司的启发，一次性全搬到电梯间，一次性全装上电梯，出了电梯，再一次性搬回家。

回老妈家去接坦克，22天过去了，坦克被老妈给养得健壮，结实，跑起来呼呼带风。老张的这辆车，估计是刚从浑善达克回来的，里外都是沙子。反光镜脏得看不清后边，于是，没感觉的，好像是挤了路上的一辆本田一下，惹得人家狂按喇叭。好家伙，这黑色本田雅阁，疯了似的追上了我，两车并排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司机是个穿西装的眼镜男。这黑色本田西装眼镜男，把车窜到我的前边，狠狠的踩了一脚刹车，狠狠的挤了我一下，然后加速跑了。就他耍的这一下，把我气笑了，没心情跟他斗气，别一下，就别一下吧。哎，就这城市路面，他也要撒个野？把他放在雅鲁藏布江的牦牛路上，别说开着车走，坐上驾驶座，就能把他吓尿了。

路上，给方方面面的人们打电话报平安，到了家，就要关了手机睡觉了。约定了几个接风宴的时间，往后的一周，就要不间断的喝酒了，我的小胃，面临挑战。

到家了，懒得收拾行李，泡上一杯茶，发呆。两个小时后约了兄弟喝酒，先睡一会。明天早晨，就要上班了。日子，恢复了平静，又过成了那种最普通的日子。